第69章 鋼鐵軍團
領頭的那一撥海賊心中想的是暫且逃回到克利克大人所在的營地求援，還算是有些許目的性。
然而群體事件一但起了個苗頭，便會發展出難以控制、出乎意料的嚴重後果。
只見海賊們越跑越快，越跑越遠，越跑聲勢越大。
以至於他們沒跑出去幾分鐘，路上便又有無數其他不知情的海賊被這股逃命的人潮給裹挾了進去。
像是滾雪球一般，逃命海賊群體的規模越滾越大。
那些街道在海賊們經過之後便空無一人，其中的海賊們全都加入了逃跑的陣型，而剩下的苦力勞工們則是都畏畏縮縮地躲進了屋子裡。
這些人中，大多數人連為什麼逃跑都不清楚。
「兄弟，發生什麼了？」
有個迷迷糊糊跟著逃跑的海賊一邊玩命跟著隊伍逃跑，一邊驚慌失措地向身旁的同僚詢問情況。
「我也不知道，大家跑我也跟著跑。」
可惜他問的那位同僚也只是跟風而已。
所幸，逃命隊伍之中一直有一些被完全嚇破膽的積極分子在用大嗓門為周邊的同僚們做著講解：
「報紙上的那個東海騎士殺進來了！」
「帕魯隊長已經陣亡了！」
類似的吼聲此起彼伏，又在驚慌失措的人群之中相互傳頌。
這就造成了更為惡劣的影響。
因為人類在信息傳播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主觀誤差，這些吼聲中的內容在一眾海賊口耳相傳之後很快便由寫實風格轉換成了玄幻畫風：
剛開始這些喊話聲中說的還是「東海騎士一劍斬殺帕魯隊長」的真實內容，後來就逐漸演變成「東海騎士輕描淡寫揮出一劍，克利克海賊團同僚十不存一」的駭人消息。
而蓋倫卻是十分無奈。
他勉強追上去砍殺了十幾個海賊雜兵，卻因為對方人數實在太多、逃命積極性太過強烈而只能在他們背後望洋興嘆。
但是海賊雜兵們的死亡數量卻遠遠不止蓋倫斬殺的十幾名，只不過剩下的都是在踩踏事故中慘死的倒霉鬼。
華萊士看著這一幕壯觀的景象，有些激動地喊出聲來：
「僅靠『東海騎士』的名號，就能震懾無數宵小！」
「這就是新聞的力量啊！」
正義騎士蓋倫本人的臉色卻是不怎麼好看，他看著遠處被逃命海賊們激起得漫天塵土，有些無奈地暗自念叨著：
「我的經驗啊……」
他的『經驗』全跑得一乾二淨了。
不過數分鐘之後，碼頭上便跑得只剩下一眾面面相覷的搬運苦力勞工。
他們看著海賊們落荒而逃的背影，臉上都掛滿了愕然獃滯的表情。
而除了這一大批尚且沉浸在震驚中反應不過來的勞工以外，留在碼頭上的還有另一伙人——
那十幾名在陣前舉報蓋倫的年輕漁民。
他們不是不想跟著海賊們逃跑，而是被蓋倫給特意攔了下來。
看著蓋倫那柄血跡未乾的寬闊大劍，這些「大義凜然」的「熱心群眾」馬上便被嚇得雙腿癱軟、兩股戰戰。
蓋倫緩步走到一個之前動作最快的年輕漁民面前，抬手便將重劍的劍身壓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一下子就軟了下來，撲通一聲便跪倒在了蓋倫面前：
「我、我……我實在是沒辦法！」
年輕漁民的眼中溢滿了淚水，也不知道是出自悔恨居多，還是出自恐懼居多。
他戰戰兢兢地用一種凄厲的哭腔說道：
「我們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
「這都是被克利克逼得！」
另一個漁民也渾身顫抖著，畏畏縮縮地為自己辯解起來：
「我的家人都在克利克的手下做工，平時連飯都吃不飽。」
「只有給海賊團立下功績，我們才能.……」
其他漁民也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起來，一時之間竟是弄出了幾分訴苦大會的熱鬧氣氛。
「所以.……」
蓋倫卻是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就是你們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將一個來剷除海賊、解救勞工、幫助你們脫離苦海的人引入絕地的理由？」
吵吵嚷嚷的漁民們一下子便噤了聲。
「以為回憶一下自己凄慘的身世、艱苦的生活，就能替那醜惡的罪行洗白嗎？」
蓋倫驀地往手中的大劍上多用了幾分力，又厲聲喝道：
「洗白有用的話，要我手中的大劍做什麼？」
蓋倫手腕微動，架在那年輕漁民肩膀上的大劍便往裡偏了幾分，在一瞬間便讓他那驚恐失色的表情永遠定格在了頭顱之上。
大片的鮮血湧出，剩下的漁民們更是被駭得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他們已然意識到，自己這一次恐怕是必死無疑。
在死亡的恐懼之下，有一個漁民被極端的壓抑氣氛逼得情緒失控。
他瘋了一般對著蓋倫嘶吼道：
「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們？」
「我們又沒有力量、沒有反抗的希望……」
「活在這種鬼地方，我們只能拚命往上爬！這又有什麼錯？」
「有什麼錯？」
蓋倫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大劍：
「無力反抗，並不是你為黑暗發聲的理由。」
「既然你選擇用他人的性命來換取利益，就不要奢望自己能從他人的劍下保住性命。」
最終，那十幾名漁民全都殞命在蓋倫的大劍之下。
德克士看得有些不忍，畢竟這些都是他漁船上朝夕相處的同伴。
但德克士同樣沒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因為他明白自己和那些被利益沖昏了頭腦的年輕人並不是一路人。
碼頭重新恢復了平靜，只有鮮血在地上靜靜流淌，和塵土交融成一片灼目的黑紅。
但是那些默然旁觀的碼頭搬運工們卻一點沒有對此感到恐懼，反而像是被點燃了熱血一般激動得雙目赤紅。
「終於.……」
「有海賊獵人來了！」
這些生活資源嚴重受限的勞工不知道蓋倫東海騎士的大名，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心中的興奮。
經年累月活在克利克的高壓統治之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些耀武揚威的海賊像今天一樣露出如此醜陋的怯相。
他們看向蓋倫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和崇拜。
「大家！」
蓋倫也很配合地回應著這些勞工的情緒：
「我今天來到這裡，便是為了徹底剷除克利克海賊團這座壓在百姓頭上的大山！」
「好！」
四周傳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碼頭上的空氣似乎都因為這熱烈的氣氛升了好幾度溫。
蓋倫扛著大劍，朝著之前那些海賊逃亡的方向緩步走去。
待到走至遠處之後，蓋倫又回身對著一眾激動不已的勞工們說道：
「各位在此稍作等待，看我去取了那克利克的項上人頭！」
又是一陣歡呼。
而蓋倫則是轉身離去，一人一劍，留下一個孤高的背影。
這一瞬間，他的形象在勞工們眼中被無限拔高。
突然，一聲巨響在勞工群中驀然響起。
那是大木箱蓋子被粗暴掀開的聲音。
一個勞工從打開的箱子里拿出一把嶄新的火槍，又將這把槍高高舉起。
他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火槍，又對著一眾勞工同伴喊道：
「兄弟們！」
「這麼多年，終於有英雄來拯救我們了！」
「可是克利克那個惡魔有五千人，而這位英雄只有一人！」
他的聲音愈發激昂：
「我們若是還尚存一絲血性，就不該縮在那位大人身後等待救援！」
此言一出，勞工們的眼神一下子便堅毅了起來。
一股龐大的力量在無聲之中醞釀成形，又即將噴薄而出。
那位高舉的火槍的勞工又鼓動道：
「我們搬運的這批貨物裡面，裝的全是克利克用我們的血汗錢買來的武器！」
「拿起這些武器，跟克利克拼了！」
勞工們微微一愣，胸中積攢多年的怒火終於爆發：
「跟克利克拼了！」
碼頭上的那些箱子紛紛被打開，一柄又一柄嶄新的火槍被憤怒的勞工們攥在了手上。
他們緊握著武器，又毫無懼色地跟上了蓋倫向克利克進軍的步伐。
剛開始是碼頭上的勞工，後來是沿路城鎮里的勞工，最後又有無數聞訊而來加入戰鬥的底層平民。
孤高遊俠蓋倫，一下子便成了帶頭衝鋒的鋼鐵軍團蓋倫。
這出乎意料的失態發展讓蓋倫十分愕然。
他看了看自己的經驗條，頗有些無奈地低聲喃喃自語道：
「我都說了，讓你們在後面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