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他必須死
沉默。
如同死亡一般,死寂的沉默。
水晶棺里的男人,側臉安靜俊朗,一如記憶里最深刻的模樣。
風從懸崖上猛烈地吹過來,在蘇伶歌的耳邊呼嘯而過。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看著蘇伶歌,屏息去聽。
生死一念,系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卻是兩代人的仇怨,兩個人的幸福。
時間如同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隱隱地,蘇伶歌在屏息等待的一瞬間,似乎還可以透過自己手裡的電話,聽到來自那一端,一個男人的呼吸。
那呼吸,從最開始的輕緩,幾不可見。到最後,變得越來越急促,粗重。到了最後的時候,所有的聲音,都成了一個男人長長的吸氣聲。
蘇伶歌握住手機,只覺得心口一緊。
「小歌,你知道一個男人的痛苦嗎?」
蘇伶歌不說話,一雙眼睛一刻也未曾離開過懸崖上的赫連淳,耳邊回蕩著,都是赫連淳的低聲,如同傾訴一般。
「在別人的眼裡,我就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公子哥。我用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過著人人艷羨的生活。假象,那全都是假象!」男人說著,忽然揚高了聲音,爆發了一聲低吼,「我有一個根本不愛我的父親,有一個貪心不足,時時處處都勢必要掌控我的母親。他們看不起我,卻總是要我配合他們組成最最幸福的一家人。」
在莫蒼雲最渴望的意識里,從來沒有人,開口問過莫蒼雲。
「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你愛嗎?」
卻總是有無數的光環,被套上榮耀和地位的外衣,被強硬地強加給他。
「我很愛我的父親,可是,他從來就不愛我。小時候,我總是跟在他的後面,希望他可以像其他的父親一樣,抱抱我,把我抗在肩頭。可是這一切,我都沒有。他從來不願正眼看我一下,即使看了,也會伸手摸著我的臉,喃喃自語地問我。小擎,你怎麼就不願呆在我的身邊呢?你不知道爸爸很想你嗎?」
莫蒼雲冷笑,蘇伶歌傾聽之間,卻像是有晶瑩的淚滴,落在一個男人的手背上。
吧嗒。
「蘇伶歌,是不是很想嘲諷我,是不是很想笑?我最愛的父親,在臨死前,喊的都是他的大兒子,你的男人!」
男人的情緒,根本無法穩定下來。反而在訴說之間,有了越來越激烈的趨勢。
「我的母親,哦不對,應該說是你的仇人。從小,我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可以在未來不斷滿足自己貪心的工具。她傷害所有的人,她自己,你的父母,還有我。她殺人犯法,她在暗地裡心狠手辣。她像是一個吸血鬼一般,恨不得可以榨乾所有的人。」莫蒼雲說著,吸吸鼻子,這一刻,蘇伶歌終於清清楚楚聽到了來自男人的鼻音。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嘲笑我。可是怎麼辦呢?我生活在常年都冷冰冰的冰窖里,總是期待著,這個是我母親的女人。在閑暇之餘,在自己貪心得到滿足的時候,給我那麼一點點溫暖。一點點,只有一點點!」
風從耳邊過,夾雜著男人的鼻音。蘇伶歌看著懸崖上水晶棺里的赫連淳,視線里越發變得模糊。
她不知道何如安慰,也無心。
若說人的殘忍,便在於此。她不愛他,此時此刻,蘇伶歌所有的心思,都在一個赫連淳的身上。
多餘的安慰跟心疼,她分不出來。
只有安靜等待。
「在過去的很多年裡,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你來,我的世界才溫暖。」男人的話,一瞬間將蘇伶歌帶回到了曾經最美好純真的時光里。而那時光,卻成了泛黃的相片,某天的一場大火,都將一切燃燒殆盡了,「我曾經一直幻想,我和你,和我最心愛的歌兒,會組成一個家庭。在這個家庭里,我會給你一世的守護,你會給我所有我所期待的溫暖。」
莫蒼雲的話,忽然之間成了一種莫大的指控。
「可是小歌,你為什麼變了?你為什麼會愛上別人,還是我的大哥?大哥!!」
蘇伶歌的眼淚掉下來,鼻頭酸澀,讓她難受的想要暈厥。
「莫蒼雲,這都是命運,不是嗎?在我愛你的時候,我甚至想要一生一世跟著你走下去!可是,陸芷凝她殺了我的父母,還有……」
不等蘇伶歌說完,電話那端的莫蒼雲忽然笑了。
「你是想要告訴我,我們是仇人,是你愛上赫連淳的原因?!」莫蒼雲輕笑出聲,聲音里的寒冷,甚至跌落到了蘇伶歌的身體里,「蘇伶歌,說完你自己笑了嗎?」
蘇伶歌啞口無言。
這世上,總有太多的愛,來時無法預料,愛時沒有緣由。
也有太多的過往,曾經愛時,反反覆復總是真心。不愛的時候,總是遍尋不到相愛時候的美好。
「我……」
莫蒼雲終發出了尖銳的笑聲,像是道盡失望之後,悲涼的決絕。
「蘇伶歌,你總說你恨我,赫連淳也是。我媽害死了你的父母,他的母親,這是事實。可是我做了什麼?若說恨,我又何嘗不痛恨你們。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最親的兩個人,是我的敵人,總想讓我死,我不該恨嗎?」
「赫連淳嗎?他根本就是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的人!我的母親毀了他的一切,可是他也毀了我的一切。我的父親,我的事業,還有我最愛的女人。他毀了父親的基業,讓你成了他的女人,還讓我的母親蒙受羞辱。」
男人說著,聲音里的失控,聽得蘇伶歌心裡一陣惡寒。後背上一陣涼意,有細密的汗珠,順著脊背流淌了下來。
「莫蒼雲?!」
不安掠過心頭,蘇伶歌瞪大了雙眼。
男人還在笑,情緒顯然已經到了要迸發的頂端。
「呵——蘇伶歌,如果他的女人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一定要讓他嘗嘗他的女人被強、暴的滋味。」男人說著,忽然發出了已很詭異的笑聲。
「可是現在,這些都不用了!」
從蘇伶歌手裡掉下去的電話里,傳出一個男人如同從地獄里傳來的聲音。
「我何嘗怕過魚死網破,我只要這個男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