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誰算計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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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顏像學著林夫人的樣子如同在講別人的故事,可以平靜,可以淡定地應對,可她做不到,說到乞顏格日的卑劣與算計時,說到自己在太子府受過的屈辱,她無法不恨,麵對他的妻妾成群,她又無法不怨。
林夫人聽罷,明白了為何一個說是夫妻,而另一個卻不承認是夫妻。
恨,是銘心的恨,傷痛的恨;愛,也是刻骨的愛,霸道的愛。
一個流落江湖的公主,本該擁有所有的快樂與幸福,卻被人劫持,被人傷害……
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屈辱,讓她這樣的恨,讓她這樣的怨。
“後來……我實在忍受不了那樣屈辱的生活,相伴枕畔,是他無窮無盡的折磨,他說是臨幸,可他用《春宮圖譜》迫我承歡,我隻是他的玩偶,一個能讓他消魂工具……我討厭那樣的感覺,討厭極了……”
裝瘋賣傻,哪怕雙手沾滿糞便,哪怕用滿是汙物的手去捧食物,也比承歡要來得有尊嚴,要少上幾分痛苦。
林夫人聽明白了:她不是不愛,隻是討厭被對方這樣的方式愛著。懷月長公主自幼在峨眉派長大,峨眉派傳輸給弟子的都是另一種思想,這是兩個觀念、看法完全不同的男女。對於格日,他的愛就是夜夜癡纏,把自己的身心都盡數給她。他認為的愛,到了懷月這裏卻變成了折磨與屈辱。不是他們的情感有問題,而是他們的認識不同。這不隻是南越、北涼的差異,還是男人與女人的認知差異。
“我裝瘋逃離他的身邊。回到南越後的日日夜夜,那樣的屈辱,那樣的折磨就像是一個夢靨,一直纏繞著我,令我窒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如果我不強大,終有一天會成為男子的玩物,於是我拜南越名士潛龍先生為師,我要他嚐嚐當年我所受的屈辱,他欠我要討回來……”
清顏沉陷在深深的痛苦中,林夫人是懂她的,在林夫人的眼裏,清顏看到了憐惜、心痛,還有眼裏那感同身受的痛苦與掙紮。
“可憐的懷月!”林夫人輕喚一聲,將清顏擁入懷中,“如果你真想處罰他,就尋找自己的幸福,忘掉他,不愛他,不恨他,不再憶起他……”
“夫人,我也想忘,可我忘不了。我自幼在峨眉長大,那裏就是我的家,是我的親人。可是因為他的折磨,我卻再也不能踏足峨眉。我恨啊——”既然她恨,就用自己的恨來一結這一切。
“所以你們一定會有一次了結。”林夫人是懂得。
這樣的恨像極了多年前的林曜,隻有林曜與江家了結之後,他才能解脫夢靨,麵對此刻的長公主,她無法勸阻,唯一的就讓她稱心如願。
“先前元帥說他約我三更相會,我若去了,他必有手段,我甚至可以想像他會把我再度抓回他的身邊。所以我必須要比他狠,今晚我也必須抓住他,隻有與他了斷一切,我才能重新開始……”
林夫人柔聲道:“我明白。我會幫助公主的,這樣的男人理應得到懲罰。”
清顏沒想到,會有一個人與她站同一戰線,體諒她、理解她。這些話憋在肚裏已經好些年了,如今說出來,清顏的心裏也舒服了許多。
“謝謝林夫人!”這是三年多來,她第一次與人說謝謝,是真心的謝。
林夫人真的很特別,她這樣的聰慧、溫柔與善解人意,清顏竟有一種林曜配不上她的感覺。
為什麽這世間受傷害的多是女人,她不要再受傷害,若是真能斷情絕愛該有多好啊。
新月如勾,而今的南越正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可在這裏依如春秋季節般的適人。
三更是嗎?乞顏格日,我們之間第53章 誰算計誰
清顏在林夫人的幫助下,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布置好一切,她在等,等三更的到來,期盼著抓住乞顏格日。
隻隨手攜帶了銀劍,主仆二人騎馬前往西邊林子。
林子裏閃爍著燈光,在一座茅草涼亭裏,掛著一塊巴掌大的牌子“盼歸亭”。
乞顏格日坐在涼亭,桌上是已經擺好的酒宴,聽到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他斟滿酒盞,帶著滿腹的感傷道:“知道這裏為什麽叫盼歸亭嗎?因為這裏曾經住著一戶人家,丈夫出征,妻子就日夜等候這裏,期望丈夫能早些回來與她相聚……”
聲音很怪異,語調也很奇特,清顏聽來,怎麽也不像格日在說。
清顏沒有說話,佯裝柔軟,銀劍扶她下了馬背。
就如巴彥所說的那樣,她衣著一襲緋色華袍,如一團燃燒的烈焰,淡掃峨眉,肌膚白皙勝雪,紅唇不點而赤……一切都與他的記憶沒什麽兩樣,不同的隻是這身衣袍,不同的她不再以清麗之姿出現在他的麵前。三年的歲月,她似乎高了,似乎又胖了一些,與當年的清瘦不同,當年她是嫵媚,而今她是妖嬈。
“……”欲言又止,他滿目深情。
她自打進入涼亭卻沒有正眼瞧上一眼,隻是坐到他的對麵,捧著酒盞,秀眉微顰,揚臂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本宮千防萬防還是中了你的詭計,不曾想你竟會在信上撒上劇毒……”她用銀簪在試毒,這樣的舉動傷痛了格日的心,原來她不信任、她防備他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格日表情木訥,隻聽隨從道:“這些都是王妃以前喜歡的菜式。”
清顏淡淡地掃了一眼:“記錯了吧?銀劍,告訴他,本宮不喜歡吃什麽菜式。”
銀劍應了一聲,道:“糖醋魚,長公主最不喜歡了,猶記上次吃了這魚就難受了一夜。還有這羊肉,長公主最討厭羊肉的膻味,所以從來不吃的……”銀劍一息話,把他備下的八道菜式說得分文不值。
清顏道:“乞顏格日,你想說什麽就盡管說吧。”
格日的臉色很難看,嘴唇顫動卻沒有說出一句話。
難道他是愧疚?這不可能,倘若他還懂得愧疚,就不該第三次下毒。
清顏繼續道:“閣下好生厲害,為了算計本宮,不惜用自己的鮮血為引。”
格日眉頭微擰,似在等待什麽。突然,銀劍嬌喝一聲:“別動!”一柄寒劍已經架在他的脖頸。
格日的隨從見此,快速拔開彎刀,清顏縱身一躍,寶劍出鞘,幹淨俐落,隻兩劍,一劍刺中隨從胸膛,另一劍直取脖頸,精準之中帶著狠絕,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兩名隨從應聲而倒,格日方才幡悟:“你沒有中毒?”
“少說廢話!”清顏道:“點穴帶走——”
話音落時,林子裏傳出響亮的拊掌之聲,清顏尋聲而望,在兩盞燈籠映照下,一匹黑馬上依然坐著一襲錦袍的格日。
如果馬上的是格日,那麽被她們抓住的是……是替身!
此念一閃,清顏嬌罵道:“該死!”
就要有一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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