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皇後來訪(1)
時光荏苒,從格日學會用雙拐,至今已經整整兩個月了。
彈指一揮間,格日對雙拐學得越來越純熟,卻依舊無法拋開拐杖,對於雙拐格日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的依賴。
十月二十八,下了今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次日天氣晴朗,到黃昏時,雪已消融。空氣裏透出絲絲寒意,天氣寒冷,格日眾帳外的練習轉到了大帳篷內,當有扶手欄杆的時候,他撐在扶欄上能來回地走上好一會兒。
“得!得——”帳篷外,傳來了一陣馬蹄的聲音,離上次王府遣人送糧不過幾日的時間。
阿綬撩開帳簾,一名家奴走入帳篷,雙手抱拳,跪地道:“稟大王、王妃,汗後已從王都出發,明後兩日就能抵達。”
格日道:“明日就要來?”
一雙柔暖的手覆蓋落在肩上,隻片刻一股熱流從肩部傳流,很快暖透了格日的身心。
“知道了!退去吧!”格日捧住了她柔軟而帶著涼意的手,“你不用緊張,一切有我呢。”
清雅點頭。
蹲下身子,撩開他的褲腿小心地察看著後跟上方,用力輕柔地撫摸,她按摩的技巧越來越好,當她的手指落在傷口處,格日感覺很舒服,就像是上蒼賜予他的一雙巧手,一雙可以助他減少痛楚的手。
“疼嗎?”
雖然這樣的話她說遠了千萬遍,可格日卻百聽不厭。
“月亮,不疼,就像被螞蟻咬了一下。”
目光交錯,有時候清雅會有些許的迷亂,錯誤地將格日的眼睛當成雲飛揚。但不一樣的容貌總能她幾分清醒。
汗後就要到了,她是不是該準備些什麽?而這裏隻有三頂帳篷,還各有各的用處。
“我們再來練習!”格日從椅子上站起來,扶住欄杆一步又一步地徘徊,走到盡頭轉過身再走回來,不過丈約長的欄植不知道被他走了多少來回,每一根不太光滑的木柱上都有他的汗水。
看著徘徊的格日,清雅有些許的失神。格日的汗後就要探望他了,而她卻自幼無父無母,隻知其名,不知姓氏。
格日放開欄杆,定定神,他要給汗後一個意外的驚喜,即便隻是幾步,對於多年來活在愧疚中的母親來說也是莫大的安慰。格日跨出一步,最初站立時的劇痛如潮湧來,他咬咬牙,再跨出一步。
若在以往,清雅看到他的進步,一定最是開心。可此刻,她卻是如此的安靜。
回頭時,清雅呆呆地站在一邊,若有所思,眼裏氤氳著水霧,眉宇微顰,任誰都可以瞧出,她沉浸在痛苦與憂傷之中。
“月亮……”格日喚著。
格日,在草原百姓的心目就是陽光,他是陽光,清雅自然就應該是月亮。更令人意外的是,清雅竟然是姓月。格日覺得,清雅生來就是屬於他的。
清雅顯然沒有聽到,依舊在沉思。
“月亮!月亮……”格日輕聲呼喚著,一搖一晃地走到清雅的身前,“你怎麽了?”
清雅回過神時,已經落在他寬厚的懷抱之中,他聲聲溫柔的呼聲令她回到現實。
格日抑揚頓挫,帶著憐惜地問:“哦,月亮,你在想什麽?”
“我隻是突然想到自己,一出生就不知道父母的模樣。隻因為我出生於‘惡日’,自幼就被人遺棄了……”清雅悠悠地道。
格日是幸福的,他雖然遭了惡人的陷害,可他是父母最疼愛的兒子。還有一個世間最尊崇的母親,為了格日,汗後不惜為他求娶南越第一美人為妻。雖然格日坐了十幾年的輪椅,可他所得到的東西都是天下最好的。汗後與王汗都恨不得把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給他。
然後清雅,卻連父母的懷抱都不曾有過。她不知道父母是誰,對於她們也沒有丁點的記憶。
“月亮,我的月亮,你想哭就哭吧。我的母親也是你的母親,你忘了嗎?”格日寵溺地捧著她的臉,越看越美,越看越順眼。
清雅也很想哭,可她真的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東西?有多久沒有哭過,她已經忘了,她幾乎在記憶的長河之中找不到關於自己流淚的回憶。
她盈盈淺笑,道:“沒什麽的,隻是突然想起而已。”
格日曖昧地盯著她嬌豔的唇瓣,它對他的誘惑總是最大的,吞咽了幾口唾沫,快速地覆下,然,他吻住的隻是她的頭發,她已經早早地將臉轉向一邊。
清雅道:“不要。”
她愛的是雲飛揚,與他摟摟抱抱已經很不可思議,怎麽可以再與他如此曖昧。
最初的承諾到了今天,已經不再單純是承諾,而成為清雅的一種責任。她在離開之前,有責任讓格日變得強大,有責任讓他重新站立起來,成為一個正常的男子。在他卷入皇子爭鬥之前又抽身離去,她就不再欠他什麽。
“多久了?我們成親有半年了,你還不能愛上我麽?”格日在她的耳邊低聲說到。
溫熱的氣息充盈在她的耳畔,酥酥麻麻,她感覺自己的理智變得有虛弱,身子有些發軟,就在她想要退步時,他已經先一步含住了她的朵,輕柔地挑逗著。
清雅身子發軟,他在她顫栗的瞬間,快速地將她擁在懷中:“月亮,我的月亮,你也喜歡我,對麽?比西姆補耶姆比!”“你說,你說‘比西姆補耶姆比’!”
清雅憶起來了,他曾經說過,這是北涼話“我很高興”的意思,可是現在她一點也不高興。她伸手開臂,一邊扶住格日,一邊連退兩步:“我不高興!”
退出之後,清雅才發現,從此處到扶欄竟有數步之遙。
她沒有最初的高興,仿佛兩個月的時間,他走上這幾步是預想之中的。
她退讓,格日卻已經逼近。
“你在為汗後要來的事擔心?”
清雅點頭複又搖頭。
“不會有事的。”格日寬慰著,很想將她擁在懷裏,隻要擁著他,就能有無限的力量,因為這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他想要保護她。
清雅轉過身去:必須讓格日再走幾步。
隻片刻,格日又再度走近她的身邊。
第一次不是他用重力依在她的身上,而是她的身子依在一棵大樹一般強壯的身軀上。
“真好!這樣真好……大王終於不用再依靠欄杆站立走路了。”心裏湧出一股熱流,她歡喜的笑了,帶著一分無法掩飾的傷悲。
“本王還以為,你沒發現呢。”
“我有發現,我隻是想讓你走得更多。”
“月亮……”化成格日夢囈一般的輕嚀。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格日開始正式不用雙拐、不用欄杆進行練習,他知道每一個新的開始最初都會很痛,但最後這種痛會減弱,會在清雅那溫柔的纖手下變成螞蟻般的叮咬。
一步又一步,格日從帳篷的東麵走到西麵,又從南麵走到北麵。每一次抬眸,總能看到清雅那滿是笑容的臉龐,笑得甜美,笑得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