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忘了清雅(1)
峨眉是她的家,峨眉派的眾弟子就是她的親人。沒有峨眉派,她早在五歲患麻疹時就死了。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峨眉的,就連記憶之中都隻有峨眉和峨眉派的師父、師姐妹們…… 她必須要為峨眉做些事,就像師姐妹們要弘揚峨眉,而她武功不足與師姐們相比,隻能這樣的方法來維護峨眉。 從南越京城到北涼王都,相隔數千裏之遙,白日趕路,晚間就在驛館歇息,沿途的南越官員為了示好,早早幾日就開始準備接待和親公主一行。 “公主,早些歇息吧,明兒一早還要趕路呢。” 清雅的陪嫁侍女碧玉如此說,臨離開鄭王府時,鄭王妃特意從鄭王府別業之中挑出兩名機警的丫頭。賜名碧玉、翠玉,她們對清雅郡主並不熟,自相伴以來,她們都認定清雅就是鄭王府最寵愛的郡主,永康帝新封的長安公主。 “你們睡吧,我還想坐一會兒。”已至五月,算起來快兩月了,可她還是不習慣自稱本宮,依舊喜歡用“我”自稱。 碧玉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屋頂上拂過落葉飛舞的聲音,似落葉卻更像是人的腳步聲,輕輕柔柔,如葉飄零。 清雅抬頭望著屋頂,心裏暗道:是峨眉派的人麽? 漂亮的“飛雁落地”,如燕急馳,黑影一個轉身,端端落在她的麵前:來人一襲黑色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巾,體形驕健,動作迅敏。他有一雙柔和如水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她,目光交錯,他拽住清雅的衣袖:“公主,跟我走——” 他是她並不認得的男子。 清雅甩開他的大手,道:“你是誰?” 男子道:“在下知道,公主並不想和親北涼。我帶你走——” 逃走? 她何曾不想,可是她的身後還有峨眉派,若是她逃走了,鄭王府的人必定會為難峨眉派。 清雅再次甩開他的手,淡淡地道:“你多管閑事!” “閑事?”男子有些心痛,不再勉強於她,過了良久才悠悠地道:“公主知道那北涼三皇子是個怎樣的人麽?” 好又如何?壞又怎樣? 她隻是替身,是不能逃走的,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就必須走下去。 男子繼續道:“北涼三皇子乞顏?格日乃是一殘腿之人,性情乖戾、陰晴不定,殺人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近五年來,死在他手中的美女無法計算,北涼女子無不避而遠之……你……怎能嫁他?這不是跳入火坑?公主,你跟我走!” 清雅連連閃躲,不讓他的大手觸碰到自己的衣角:“你是誰?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可是…… 他說的那人真有如此可怕麽? 殺人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就算峨眉弟子也有殺過人,那些也是大惡不赦的惡人、壞蛋,有無數條必死的原因,峨眉弟子才會取其性命。 男子見她不肯走,快速從臉上摘下麵巾:這是一張對她陌生的麵孔。隱約之間,似乎還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 “忘了麽?在你進京那日,我們曾……” 是他,那個吃饅頭,卻因為見她而忘了嚼食,追在她轎子後麵奔跑的少年。 清瘦的瓜子臉,濃密的劍眉,深黑色的眸子,五官亦如精雕細雕一般,渾身上下溢著一股飄逸之姿,身材高挑,神采奕奕,看上去約莫二十歲的樣子。一頭黑發不羈地披散著肩頭,幾種黑色重疊交織產生一種奇妙的觀感,仿佛他不是這世間活生生的人,隻是一個陽光下的影子。看得見,卻摸不著。明明近在咫尺,其實遠隔天涯。他額間有一粒奪目的紅,大小如黃豆,是天生的印記,又似女兒家精心貼上的花鈿。這點紅猶如黑暗中燃燒的火焰,妖異而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