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公交卡
這天一口氣干到了夜裡兩點。
張北山才把這首《向陽花》給錄好。
這首歌所有的配器,演唱,包括和聲,都是張北山憑藉一己之力完成的。
這著實讓玫瑰樂隊「開了眼」。
在開眼之前,葛忠國他們都挺興奮的,也很期待,想看看張北山怎麼一個人把一個音樂團隊的事都給包辦。
但真正看了張北山反覆、甚至是枯燥的在棚里一遍一遍的彈奏樂器,在編曲台上又一遍一遍的調試樂器之間的匹配性,玫瑰樂隊這些人就都無奈了,甚至有點同情張北山。
張北山自己要是有個樂隊的話,大家一起排練錄配器,噼里啪啦的就能把這個工作做好,哪用得著像他這麼麻煩啊!
張北山現在一個人在錄音棚里「蠻幹」,完全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呢。
牛逼是牛逼,但真的累啊!
不光張北山累,他們這些看的人也跟著累。
幸好他們都是夜貓子,在錄音棚里一邊吃夜宵,一邊抽煙聊天,倒是沒困的睜不開眼。
在長達四個多小時的錄音過程中,張北山自始至終保持著一份精益求精甚至是吹毛求疵的認真狀態,絕不和自己的作品打馬虎眼,這點是真讓玫瑰他們佩服。
玫瑰當時就在想,這大叔這麼多年來,也不找別人組樂隊,就自己一個人這麼玩,硬是單槍匹馬的闖出了一條孤膽英雄路,真的挺牛逼的。
可能是曾經的經歷,對他的傷害太大了,他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也不願意再和別人拉幫結派了,所以才造成了今天這種天煞孤星式的命途。
也正是這條天煞孤星似的音樂獨行俠之路,造就了他全面的音樂能力。
鼓、貝斯、鍵盤、吉他,他一樣比一樣玩的溜。
對每種樂器的理解和運用,以及對編曲布局的整體把握,他都比普通音樂人更為全面和深刻。
那首《大風吹》的編曲之新穎和多元化,就已經讓玫瑰他們很眼前一亮了。
之前他們都不相信那首歌是張北山獨立創作的。
但今天感受過張北山全面的音樂統籌能力以後,他們都相信這大叔擁有創造奇迹的音樂天賦了。
今天他錄的這首《向陽花》,編曲配器更是讓玫瑰他們有所啟發。
這首歌的內容講的是什麼,玫瑰他們大概都明白。
但怎麼把這首歌的內容,以及內涵,反映到編曲配器上,這就很見功力了。
老謝的這首《向陽花》,在編曲方面相當下功夫。
這首歌在背景音中定調的架子鼓和重音貝斯,要給人塑造的就是一種遮天蔽日的感覺。
從鼓的底音里可以明顯感覺到一種壓抑和強勁制衡的旋律動機,會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主音吉他奏出的泛音,則像是黑暗岩洞中落下的水滴,音色透明清澈,卻也很脆弱無奈,代表的正是向陽花渺小的形象——它在黑暗的夜空下掙扎著,苟且著,勇敢著,也在哭泣著,
歌曲的編曲總思路就是以主音吉他為引,先從向陽花的內心世界鋪開,它嚮往美麗的天,抬頭看到的卻是一望無際的黑暗,這時鼓和其他樂器接進來,徹底展開歌曲的整體意象。
主音吉他和鼓,以及歌者的演唱,從此便開始了對抗與反對抗、壓迫與反壓迫的貫穿全歌的主旋律。
一直到結尾,鼓和主音吉他都在糾纏。
到最後一拍,象徵了環境的鼓和象徵了向陽花的主音吉他都沒分出個勝負,
它們一起奏響了最後一聲讓人意猶未盡的次強音。
餘音一直綿延了下去,徹底模糊掉了最後的結局。
在這首歌里,沒有誰是最終的勝利者,向陽花是不是義無反顧的勇敢盛開了,還是最終和命運妥協苟且偷生了,歌曲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誰從這首歌里感受到了什麼就是什麼。
這種讓人意猶未盡又若有所思的開放式結尾,是很高級的技術。
玫瑰他們當時就覺得,張北山玩的這種搖滾,似乎比他們玩的那種只知道咆哮和批判的憤怒搖滾要更有逼格和耐人尋味。
之後又聽了張北山入木三分、蕩氣迴腸的演唱,玫瑰他們再一次被張北山的音樂天賦給震了!
到那時他們才真正明白,張北山之前吹的牛逼不是瞎吹的。
在音樂這條路上,他可能真是個比短跑還更讓人不可思議的天才!
天才辦事,自然非同凡響。
錄音過程中發生的一個小插曲,就讓玫瑰他們印象特別深刻。
當時張北山已經把鼓、貝斯、鍵盤和節奏吉他的配器都錄好了。
就差最後的靈魂旋律主音吉他了。
唐兵按照張北山的想法和需求,主動幫張北山調了吉他的泛音特效,張北山自己也上手調了半天。
但可能是這把吉他太過於高端和專業化了,指向性極為精準,張北山想要老謝原版的吉他里那種「模稜兩可」的感覺——既要有一點清澈高遠的嚮往,又要有一點矛盾和掙扎的嗚咽感,唐兵這把吉他卻怎麼也調不出來。
光是調這把吉他就費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張北山當時一次次的試,一次次的不滿意,給葛忠國、潘曉文這些旁觀者看的都要崩潰了。
葛忠國他們腦子裡沒有原版的音樂,他們並不知道張北山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泛音特效。
張北山跟他們講,他們也理解不了。
最後搞的他們一直在勸張北山差不多就得了,調了半天感覺也沒怎麼變,他們聽著都挺有好的了,張北山何必再吹毛求疵呢?
張北山卻知道這首歌最經典的璞玉版是什麼樣的,所以這個毛,他必須吹開,疵,他必須得剃掉,這樣老謝這首歌他搬的才心安理得。
畢竟這首歌是要發在微博上給公眾去聽的,主音吉他又是象徵了向陽花的靈魂配器,他絕不能在最關鍵的這個環節上應付了事。
後來又調了十幾分鐘,張北山才突然納過悶來,他彈不出感覺,不是琴的事,而是他手裡的撥片不合適。
唐兵彈重金,用的兩個撥片都很硬,其中一個還是超硬的金屬撥片,追求的就是排山倒海的剛猛效果。
這種撥片要彈清澈遼遠的泛音,總是會有一種彈過了的感覺,要不就是彈不到位。
後來高鑫給張北山找來兩個偏軟一點的撥片,彈出的層次感很豐富,但泛音的效果還是不夠好。
最後張北山靈機一動,想到他坐地鐵用的公交卡,軟硬度還蠻合適的,不硬也不軟,似乎能彈出他想要的效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