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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城隍老爺

  有些時候,悲傷需要時間暈染,被生存推著走時,往往無暇感受自己的心。


  寂靜的夜幕隻剩下譚非獨身一人,那些積壓著許久卻譚非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緒猛地湧了上來,是那些淚水、呐喊和內心的掙紮陪伴著他與冷如大刀的北風交鋒了一夜。


  終於東方破曉,雲蒸霞蔚。


  那個掛著滿麵淚痕的少年郎,就在屋頂上目送著月亮的漸漸模糊,又迎接了太陽的漸漸升起,依然未能分清交替的界限,也或者說並未交替?日月同輝?

  譚非又一次被日月打敗,他暫時還是想不明白這自然的法則,但是他卻想明白了一些別的事情。


  百善門身為江湖的第一幫派,門徒眾多、高手如林;亦是皇帝親封的儒家七十二書院之一,廣結賢士,開枝散葉。卻因自己誤打誤撞學會了被禁用的百奇門秘技“山鬼傳音”,能夠被一夜之間慘殺屠門,可見圍殺之人的強大和迅速。


  這場看似江湖的廝殺之中,暗藏了許多訓練有素、攻伐整齊的高手,甚至有天龍八部眾的各脈出手跡象,倒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誰人有如何的號召力敢對百善門下手?誰人能請來如此多高手前來圍殺?又是如何獲知自己習得秘技?


  譚非並不相信,來此圍殺之人的首領恒山派掌門——張滿俠口中所說的此法現世,山神憤怒,顯靈告知。


  而知道譚非學會此秘技的人寥寥無幾,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師兄齊正聿、師娘林茵辰、大師兄孔慎和雙胞胎弟弟孔獨、自己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的師侄張光明和那個五年前便來到書院學習的梁起鳴學士的女兒梁若男。


  師兄齊正聿是自己的半個師父,師娘林茵辰是自己的後生母親皆因護著我未能逃脫出來。大師兄孔慎和弟弟孔獨一路拚殺把自己救了出來。師侄張光明平日就為我是瞻,自己眼看著張光明掩護自己被擊中,最後仍奮力拚殺倒在血泊之中。唯有梁若男幾日前被父親帶走去參加三教論道。


  難道是她?譚非想著見過王守仁,完成師娘的遺囑之後,一定要去找梁若男問個清楚,如果真的是她,自己就算窮盡一生也不會放過她!但是譚非越想越心越痛,甚至寧願相信真的有山神這一說法。


  就在譚非越想越沉迷的時候,早市開始了。各式各樣的麵食混合著醋的香氣撲麵而來,譚非的肚子也咕嚕咕嚕叫了起來。譚非燦爛一笑,天大的事兒,也敵不過人間煙火的誘惑嘛。


  “賣火燒嘍~賣火燒嘍~”,譚非聞聲望去。


  就在譚非不遠處有一個被燒了城隍廟,無人修繕,大煞風景。城隍廟門口有個不停叫賣的賣餅子老翁的生意卻很是興隆。去買餅子的大多衝著老翁拜一拜,說上一些自己的小心願,鄭重其事的將錢交到老翁手中,拿一個小餅子就此離開。

  老翁既不看錢有多少,也不看一個人拿了幾塊餅子,隻是不停叫賣,然後對著講心願的人點點頭。


  這一奇怪的情景吸引了譚非的注意,當他看向其他村民的時候,所有人都習以為常,甚至有些敬畏的關注。譚非決定一探究竟。


  距離城隍廟的門口最近的一家湯麵小館,在沿街邊上擺放著幾張桌子,就在賣餅子老翁斜對麵。


  一個穿著黃色道袍,頭頂蓮花冠的年輕道士坐在桌上吃著一碗刀削麵,拿起醋瓶對著麵碗灌了幾下,他似乎對醋混合著麵的味道很是滿意,猛吸了兩口麵在嘴裏,把消瘦的臉頰頓時撐的鼓鼓囊囊的,心滿意足的嚼了起來,心裏暗想真是天下麵食,盡在三晉啊!

  他對著小兒,含糊的說道:“這賣燒餅有什麽名堂?為何如此的……嗯,這麵真不錯!如此的……醋才是真香!”


  店小二看著這個沒有風骨的年輕道士,一看就知道是個江湖騙子,準備好好的戲弄他一番:“這位…嗯,你有所不知!”店小二也學著年輕道士的模樣說著。


  約莫著是感覺到被店小二小看輕了自己,年輕道士要露一手給他瞧瞧:“我說小二,最近是不是財運不濟,逢賭必輸啊?”年輕道士故作高深的眯著眼看了小二一樣,馬上低頭吃麵,不再言語。


  店小二眼睛還不時的瞥著不遠處的一個小賭局,手裏搓著口袋裏所剩不多的銀兩。被年輕道士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吃驚,但是他知道這幫算命的都很懂得察言觀色,不能上了當了便回到:“沒有啊!我從來不賭博!”


  隻是店小二不知,剛才正被老板娘罵自己就是個敗家的命,賭多少賠多少的時候,那個背著包裹借茅廁一用的年輕人正是這個年輕道士,而這個年輕道士正是喬裝打扮的譚非!


  譚非並不著急,慢條斯理的吃起了麵條。一碗吃罷,對著店小二掐指一算,抬眼看了看店小二將信將疑的表情,用手捋了捋胡須,又搖頭歎了口氣,昨晚這一係列的動作之後,放下麵錢就要起身離開。


  店小二一看年輕道士歎息,趕忙拉著他問道:“哎,你別走!你搖頭歎息什麽意思?”


  譚非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看著店小二不說話,又搖頭歎息。


  店小二被譚非徹底弄糊塗了,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趕忙說道:“大師!對不住!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啊!”


  譚非還是不說話,隻是眼神無意間看了看賣燒餅老翁。


  店小二馬上明白,拉著譚非坐下,湊在譚非耳邊小聲說道:“大師!您有所不知,前不久有個老翁在這城隍廟門口喊著賣火燒,喊了一天也無人去買。有人就跟老翁說因為燒餅太小了,所以賣不出去。不料那個老翁生氣地告訴他,今天小火燒,明天大火燒!就在當天夜裏,廟裏果然失了一場大火,把後院寢宮窯以外都燒為灰燼。大家都說是火神顯靈了,所以都來此處祈求神明幫助。”

  譚非聽完之後沒有給予表態,問道:“能確定就是這個老翁?”


  店小二小心翼翼的回答:“大師!這不是我們敢猜疑的事情!誰也記不清楚!”


  譚非又瞥了瞥賣餅子老翁,他發現老翁也正看著自己,微微一笑。譚非定睛再看,老翁又好像從未朝這邊看過。


  譚非心中狐疑,真打算起身去驗驗虛實。他發現店小二的手卻緊緊拉住自己的道袍袖子,一臉虔誠的看著自己。


  譚非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一臉嚴肅的說道:“你本來財運很好,可惜路上神煞衝了你的財運。”緊接著從懷裏掏出一張黃色符籙遞給店小二,說道:“你我既有緣,就送你好了。把它放在身上,每周隻能賭一次,如果贏了就可以增加一次;如果輸了,就兩周賭一次,知道贏了為止。你可聽清?”


  店小二雙手把符籙接了過來,認真的看了之後,當成寶貝一樣放在懷裏,感恩戴德的看著譚非:“恩人!我聽清了!”


  譚非高深莫測的扶了扶衣袖就此離去,他有一種感覺,那個賣燒餅老翁會主動來找他。


  果不其然,等譚非剛走到一個偏僻的巷口時,賣燒餅老翁在他的身後出現了。


  譚非還是一幅算命道士的模樣,眯著眼睛看著老翁,說道:“恕小子眼拙,看不出您是哪位?”


  老翁笑而不語,直直而立,兩兩相對。


  譚非預感不好,這個老頭認識我!譚非臨危不亂,反而想要爭上一爭:“拜見城隍老爺!”


  老翁並未應聲此句,隻是說一句莫名的話:“怪力亂神不可語!”


  “莫要壞他道心!速速退去!”王守仁的聲音擲地有聲落在老翁的心間,老翁一閃而逝。


  譚非沒想明白老翁的話,老翁就消失了。正當他疑惑的時候,心間想起來王守仁的聲音:“小子,還真是跟你爹一樣不省心!不要胡思亂想,還不是你能想明白的時候!既然一定要弄個明白,那就來王家大院找我吧!能看到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譚非一驚,忙問道:“我爹?我爹是誰?他在哪?他還活著嗎?”。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王守仁的聲音好像很遠,總是斷斷續續的消失了。


  譚非一連問了很多問題都沒有得到回答,他越發覺得平遙是一個充滿秘密的小鎮,而王家大院似乎是解開這把秘密的鑰匙,看來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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