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二章 再走天下路
普通的人會焦慮,皇帝也會焦慮。
普通人家會焦慮柴米油鹽,皇帝也會焦慮自己被欺騙,尤其是趙桓這樣,眼裏隻有公務,功業心、事業心很重的皇帝。
他從登基之初,就是金兵南下圍困京師,之後馬不停蹄趕往太原。
連年征戰從無休息,好不容易回到汴京,就是人仰馬翻的荊湖、蘇州水患,鄂州水疫之事,更是壓得趙桓喘不過氣來。
結果因為鼠疫,陡然停擺的戰事,以及長達半年,居然絲毫沒有任何的大事發生,大宋朝上下井然有序,讓趙桓有種活在夢裏的感覺。
而隨著種師中的死,在趙桓心裏固若金湯的西北防線,已經不再堅固的那一刻,他的情緒終於爆發。
麵對曹嫻闖進文德殿的趙桓,憤怒和複雜的情緒都有。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恐怕是出現了問題。
換句話,就是矯情。
而曹嫻卻對這一幕似曾相識。
“。”趙桓並沒有粗暴的將曹嫻攆出去,能夠通過親從官的重重關卡,來到文德殿內,那肯定是大宋朝上下默認,需要一個人製止大宋皇帝即將狂躁。
“其實陛下應該出去走走,親眼看看這下是不是和朝臣們的一樣歌舞升平。蝗災、旱災、水澇等等都是大事,並不是官員用力捂就能捂住的。”曹嫻請笑著將官家從禦案上請了下來,走出了文德殿。
趙桓看著文德殿外太陽如日中的時候,終於點了點頭,他真的需要出去看看。
大宋皇帝的啟程速度很快,畢竟李綱被罷免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湯湯,倘若再沒有一些變化,大宋朝上上下下將活在惶恐當中。
當大宋朝的大駕玉轤再次出現在陳橋驛,並且一路西行奔著府州方向而去的時候,大宋朝臣和汴京的百姓都鬆了一口氣,若是大宋的皇帝不再英明,他們也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
大宋皇帝在他們心中一直是一個擎一樣的人物,帶著大宋朝從最危險的兵禍之中走了出來,走向了前所未有的鼎盛。
當出了京城之後,大宋的一切仿若是迎麵而來,趙桓心裏所有的不真實,開始煙消雲散。
大宋朝真的好起來了。
其實以趙桓現在的政治素養,他不應該犯這樣的顯而易見的錯誤。
靖康年間,大宋也沒有到那種窮途末路的地步,否則南宋一百八十年的延續是如何成功的?要知道南明就存在了二十多年的曆史。
北宋末年的危急,隻是大宋出了三個比較昏聵的皇帝和長達百年無戰事,軍備鬆弛導致的應激性的危急。
當一個政權從上到下變得健康的時候,對災變的應對能力,就會變得遊刃有餘,能夠將災害縮,到一個曆史上找不到隻言片語的存在。
在經過了六年的對內深度改革,對外征戰順利的年代,大宋朝正在以一種昂揚的姿態大步向前。
“就是這裏,當年朕和種少保兩個人行至河間縣,覺得這裏依山傍水,是一個好的練兵場,種少保同意朕在此設立大宋朝的新軍練兵場,你不知道,當時禁軍一行軍十裏地,差點把朕給氣撅了。”趙桓指著碩大的練兵場,對著曹嫻道。
趙桓指著碩大的沙場,看著在訓練場地裏騰挪訓練的軍卒,擲地有聲的道:“這裏孕育了大宋最強軍!”
趙桓的眼神中充斥這回憶笑著道:“這裏是當年種少保定下的軍功爵均田征兵製的地方,當時種少保一直覺得朕太年輕,扛不起這份銳意變革的壓力,堅持由他來主持這項政策的製定,借著河東路兵禍,一舉奠定了龍興之地,河東路。”
曹嫻點了點頭,略微有些無奈的道:“可是這奠定軍功爵均田征兵製的龍興之策,正在崩解,新田策,將大宋的百姓牢牢的拴在了土地之上。他們無法讓自己進入工坊,創造財富,而是在地裏刨食,大宋的米粱儲備正在用一種極快的速度增長著。哪怕是江南水災,但是依舊增長到了幾次大災,糧食儲備依舊完成了陛下當年許下的各地常平倉三年養民之策。”
“所以你在埋怨朕明明手裏握著三年的糧食,卻堅決不開關放西夏百姓進關對嗎?”趙桓臉上揶揄了一句,心情還不錯。
曹嫻一臉無奈,她也就是肚子不爭氣,這都多久了,一點反應都沒有,大宋的皇帝放下了對朝臣們的偏見,但是對她依舊疑神疑鬼。
手裏有糧心裏不慌。
僅僅京畿路的二百多個糧倉就儲蓄著將近兩千萬石的糧食,這還是京畿路,大宋各路用來實行青苗法的無息春貸的糧食隻會更多。戶部上一年統計的數字已經過兩萬萬石,這就是這六年來大宋的積蓄。
“去糧倉看看。”趙桓可是將糧倉的安全和經略使的官帽子掛鉤,這還是前段時間宗澤提議,在經過一段親從官出京探查糧倉之後,趙桓去糧倉查看,很難查看出什麽問題,隻能看到倉庫靜靜堆積的糧食。
再看過糧倉後再次出發,趙桓終於看到了太行古道,永興軍路的尾大不掉被解決了,但是當年的事,依舊曆曆在目。
“朕跟嶽飛了很多次,孫翊他沒問題,就是當年年輕氣盛,可是嶽飛依舊壓著他,六年了,一仗沒有打過。”趙桓看著太行古道,他還記得自己當時給劉錡孫翊準備五百貫大錢的賞賜,那時的自己,極度的不自信。
“走吧。”
車駕滾滾而過,來到了晉陽城。
太原城那十裏城被大的千瘡百孔,當時從涇源古道而來的工賑監的長龍,在看到那座破舊的太原城時,猛地出現在了趙桓的麵前。
而現在的晉陽城,就是在原來一千四百多年的舊晉陽城的基礎上,又起的一座大城。
圍四十裏的大城,是構建大宋第二道防線的重要支柱。
從燕山至奉聖州再至大同府構成了第一道防線,而太原城和太行山上的軍堡,就是第二道防線,太原城也是唯一的一座重城。
“建這麽大個城,要是哪出個後漢,那就不得了了。”曹嫻倒是沒有避諱,看著太原,眼神裏都是安定。
晉陽城,一千五百年,始於趙家人,這裏曾經是先秦時,趙國的都城,是趙家人建的。一千五百年後,趙光義打敗後漢,唯恐河東路再出真龍子,將晉陽城毀的一幹二淨。隨後又引了汾水、晉水灌晉陽城廢墟,徹底將晉陽從地圖上抹去。
而現在這座城池又重新站在了河東路之上。
“太原的百姓把官家的聖旨刻成了碑文。”曹嫻訝異的指著城外的一個石亭,聖喻兩個字隔著老遠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