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攝政王
皇帝受傷, 本可休朝靜養,但皇帝被太后和徐子凡接連打擊, 終於又把目光盯在了權勢上, 生怕太后仗著徐子凡的勢力架空他,自然不肯休息。
徐子凡和一眾大臣在朝堂等待皇帝的時候, 他一直冷著臉, 有大臣關切地問了一句, 「攝政王今日似乎氣色差了些, 可是身體不適?」
徐子凡冷哼一聲, 「身體不適的可不是本王, 皇上受傷, 對政務難免力不從心, 恐怕要多勞煩諸位大臣了。」
「哪裡哪裡,都是臣等該做的。」
徐子凡瞥了眼上面的龍椅,不輕不重地說:「諸位大臣若有諫言, 只管勸諫。皇上年少, 我們做臣子的,就是要讓皇上不走歪路才是。」
「攝政王說的是。」大臣們小心應聲,誰也不敢接話。
這種話只有徐子凡敢說, 這件事也只有徐子凡敢提。看徐子凡冷著臉的樣子, 顯然是反對皇帝與芙蓉之事的,說不定會強硬地除掉芙蓉。
大臣們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不管偏向哪個派系,他們可沒一個人希望花樓女子入宮啊。否則皇室丟臉, 他們也一樣覺得丟臉。
這個時候他們就覺出攝政王的好來了,十分慶幸有這麼一個人能管住皇上,讓皇上不要太過荒唐。
皇帝鬥志昂揚地在上朝之後,徐子凡第一個站了出來。眾大臣以為他要說芙蓉的事,都把頭垂得更低了些,等待攝政王和皇帝的爭執。
連皇帝也這樣以為,不由自主地挺直後背,心裡打起反駁的腹稿。誰知徐子凡拿出調動奏摺,提議將兩人外派出去,還說得有理有據,彷彿他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皇帝一愣,那兩人是他的重要心腹,這時候外派豈不是斷他一臂?
不等皇帝反對,徐子凡一派的幾位大臣就出聲附議,且個個都說了適當的理由,讓皇帝想反對都找不到借口。
其他大臣見狀有些摸不著頭腦,隨後想起上朝前徐子凡那番話和擺明的態度,這才悟了。攝政王這是要給皇帝一個教訓,逼著皇帝服軟啊,說不定這外派之事就是攝政王威脅皇帝的手段。
雖然這樣想很奇怪,但原主長久以來給眾大臣的印象就是事事以皇帝和太後為主,每次反對皇帝也是因為皇帝的決策錯誤。所以雖然有部分大臣覺得攝政王權勢太大對皇帝會有威脅,他的存在也削弱了其他重臣的勢力,很想讓他倒台,但潛意識裡還是覺得攝政王做什麼都是為了皇帝,不是因為私心。
這也就導致了徐子凡這麼明目張胆地剷除異己,眾大臣還以為他只是繞個彎在教皇帝選正確的路,當即就有幾位大臣出列贊同了徐子凡的提議。
皇帝咬緊牙關,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拳頭,不敢直接和徐子凡對上,只能婉轉地找理由反對。誰知徐子凡三言兩語駁回了他的理由,看他的目光還彷彿他在任性似的,徐子凡身後的幾位大臣也跟著勸他,他最終只能倍感屈辱地同意。
徐子凡這一下直接打亂了他的布局,偏偏他經歷得少,遇到這種事想不到好辦法解決,在朝堂上完全掌握不了局勢,根本是徐子凡說什麼就是什麼。之後其他大臣再說別的事,他就沒心思聽了,心態完全崩了。大臣們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自然對他的印象又差了些,早朝就在這樣的狀態下草草了事。
下朝時,徐子凡還當著眾大臣的面對皇帝道:「皇上右肩受傷,御醫叮囑三個月不可書寫,這三個月就由臣代皇上執筆吧。」
皇帝臉僵住了,「這……太勞煩攝政王了,朕隨便找個……」
「批閱奏摺如何能隨便找?正巧,臣可以同皇上商議些政務,皇上還是要把心多放在政事上才好。」徐子凡不客氣地打斷皇帝的話,直接走到了他面前,顯然要同他一起去御書房。
皇帝面對強勢的徐子凡無法拒絕,之前上朝時有多鬥志昂揚,現在就有多頹敗喪氣。
在眾臣眼中,這樣的攝政王略顯狂妄了,在皇帝面前太過強勢。但徐子凡抓的時機好,尤其他話里還說到讓皇帝把心放在政事上,眾大臣聽了大多都覺得他是要緊盯皇帝,不許皇帝再和芙蓉廝混。之前六年都是攝政王教導皇帝的,如今去御書房商議政事批閱奏摺也很正常,竟無一人覺得不妥,相反還很希望攝政王能把皇帝的心掰回來。
皇帝憋著氣帶徐子凡去御書房,讓人給徐子凡擺了張桌案,徐子凡便直接坐下道:「奏摺都擺到本王桌上吧。皇上,你身體有恙,不可久坐疲累,你躺在軟榻上休息,臣將奏摺念給你聽,你我商議之後,臣代你執筆批閱奏摺。」
徐子凡的建議沒毛病,皇帝確實覺得上了趟早朝肩膀的傷很疼,徐子凡的舉動似乎十分關心他。可徐子凡說話的語氣像命令他一般,像把他當做一個不聽話的孩子看待,甚至可能還要想辦法「糾正」他的錯誤,這就讓他不舒服了,這攝政王未免也太不見外了。
皇帝剛要說話,小順子從門外進來,看了眼徐子凡,為難地道:「皇上,芙蓉姑娘熬了湯,在外求見。」
皇帝下意識去看徐子凡,果然徐子凡臉色已經沉下來了。徐子凡看向他,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道:「這裡是商議朝政的重地,什麼時候連個花樓女子都能進了?」
皇帝百般壓抑那股火一下子衝出來了,「如果朕沒記錯的話,攝政王曾說過這天下都是朕的,那誰能進這御書房自然也是由朕決定的。朕欲封芙蓉為貴人,她會是後宮嬪妃,希望日後不會再從攝政王口中聽到你侮辱她的話!」
徐子凡冷哼一聲,「皇上莫非忘了,嬪妃晉封是要有金冊金印的,不記入玉碟,她永遠都不會被承認。你的嬪妃只會出自明日的賞花宴,臣希望,皇上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有辱皇家名聲的事。」他站了起來,繼續道,「太後為了給皇上籌備這場賞花宴,勞心勞力,希望皇上不要讓太后失望。芙蓉入宮之事,除非太后親口答應,否則,她永遠都上不了玉碟。」
「攝政王!」皇帝猛地站起來,怒瞪著徐子凡。
徐子凡毫不在意,一揮袖子道:「有花樓女子的污糟地,恐怕會污了奏摺,這些奏摺臣就帶回王府批閱了,皇上好生休息。」
皇帝吃驚道:「不可,攝政王你這是要幹什麼?」
「皇上任由一個賤籍女子出入御書房,視國家機密於不顧,臣如何能留奏摺在這裡?且皇上臉色太差,傷勢不輕,還是好生將養吧,記得今日早些休息,養足精神參加明日的賞花宴,別辜負太后的心意。」徐子凡說完就叫人將所有奏摺帶走,不顧皇上難看的臉色,大步離開。
出門的時候,他看見了穿著宮裝十分美麗的芙蓉,只掃了一眼就冷漠地離去,像是不屑看她一眼似的,極符合他的身份和立場。但實際上他心裡很讚賞芙蓉,雖然芙蓉冷血無情欺騙皇帝的感情,但這正好幫了他大忙,要不是身份不對,他還想跟芙蓉道聲謝呢。
皇帝本就因受傷而體弱,這會兒被徐子凡氣得頭暈目眩,連帶也有些遷怒太后。在他看來,徐子凡剛才不停地叫他孝順太后,聽太后的話,肯定是太后讓徐子凡來壓制他的,目的就是給他點教訓讓他服軟。還有芙蓉想上玉碟必須得到太后同意,這不就是讓他去跟太后低頭求情?他太了解太后釣著攝政王那些手段了,這肯定就是太后的主意,只不過拿徐子凡當槍使罷了,他有太后這種處處算計的母親,實在噁心!
這種時候,芙蓉的溫聲軟語也安慰不了皇帝了,他動不了徐子凡、動不了太后,還動不了太後手底下的人嗎?他當即下令對春蘭、夏蓮嚴刑拷打,必須審問出她們給太後傳過什麼消息,還有誰是太后的人,又下令打殺了那日欲殺芙蓉的那些侍衛,以此泄憤。
春蘭、夏蓮都是被太后安排在皇帝身邊伺候他的,當初的目的也是為了及時知道皇帝身邊的大事小事,讓太后能更好地照顧皇帝。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在太后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並沒有什麼惡意的目的。所以春蘭、夏蓮招供就是她們事無巨細地每日傳消息給安慈宮,從衣食住行到喜怒哀樂都有,有時候皇帝嘆幾口氣、笑得比平時多這類的都會報給太后。
春蘭、夏蓮覺得她們冤,皇帝卻猶如吃了蒼蠅般膈應。誰願意被人整天盯著?何況他還是皇帝,且他已經長大了,他根本不覺得太后這是在關心他,他感覺太后就是想控制他!憤怒之下,他直接叫人杖斃了春蘭、夏蓮。
太后剛和四大宮女確認過賞花宴的事,就聽說徐子凡下令將所有奏摺帶回王府,以後替皇上批閱了。她急得不行,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想把奏摺給弄回來,至少不能就這麼給徐子凡這個權力。可她還沒想出辦法,就有人來稟報說皇帝抓的那些人都被用刑之後杖斃了。
這個消息彷彿一巴掌打在太后臉上,顯得她之前那些忙碌焦慮都像笑話!她當然愛皇帝這個兒子,但皇家母子並不在一處住,周圍一大堆人伺候,也並不如尋常母子那般親密。在經過這一樁樁事之後,她對皇帝也冷了心。
墨雲發現太后的眼神變了,適時地去端了能安神解乏的熱茶和點心給太后,輕聲勸說:「太後娘娘,您忙了大半日了,歇會兒喝點茶吧。宴會的事都已經差不多了,有奴婢和三位姐姐盯著,定不會出問題的。」
太后心裡想著事,聞言隨意地點下頭喝了口茶。茶是她喜歡的,她多喝了兩口,再看盤中的點心也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她不由得舒了口氣,看向墨雲,「你倒是有心。」
墨雲微笑道:「奴婢跟在太後娘娘身邊,就盼著太後娘娘福樂安康。」
「好,好一個『福樂安康』。」太后令閑雜人等退下,只留了墨雲和另一個宮女,邊吃點心邊想事情,連日紛亂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她想通了,既然兒子靠不住,那就靠自己,權勢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可靠的。
她在心裡盤算了許久,回神發現點心吃了半盤,忍不住搖頭失笑。這是她這陣子胃口最好的一次了,果然,為那些煩惱作繭自縛只會令自己越來越痛苦,放棄一些東西反倒輕鬆多了。她幼時崇拜父親、依賴母親,如今長大成人不也有自己的想法嗎?也不會按父母的意願行事。而如今皇帝也長大了,開始不聽話甚至反抗她,那她也不必強求。今日皇帝能為了一個花樓女子同她反目,將來指不定軟禁她都有可能,她不會讓任何人有這種機會。
太后拿著帕子細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隨口說道:「明日賞花宴,幾乎所有大臣和世家的姑娘都會來,你們說……哪家女子最適合為後?或是為妃?」
大宮女下意識回道:「太後娘娘看中的就是最適合的,自然是要合太後娘娘的心意才是。」
墨雲歪了下頭,理所當然地說:「自然是傅家的姑娘最適合了,那可是太後娘娘本家的親侄女,將來傅家姑娘必定處處幫著太後娘娘,孝順太後娘娘,不會讓太後娘娘像這幾日一樣勞心勞力。」
太后怔了下,略微思索,竟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先前她為皇帝百般打算,是為了對抗攝政王,想給皇帝找個強大的妻族勢力。可如今她要與皇帝抗衡,自然是要提升自家的勢力,后位就是目前最好的機會,封傅秋雯為後,她們二人可以名正言順地掌管後宮,還可以借著封后的機會再提升傅家的地位,給傅林再添勢力。且徐子凡和眾大臣也贊同傅秋雯為後,她只需要順他們的意就成了,都不用自己提,當真是十分適合的。
至於日後怎麼對付徐子凡,那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現在徐子凡還是站在她這邊的,是皇帝站到了她的對立面。她總不能幫皇帝剷除了徐子凡,然後讓皇帝剷除她。徐子凡的事只能等她勢力豐厚起來再說了,也許她還能借徐子凡的力給自己多添些助益。
太后誇了墨雲兩句,墨雲狀似害羞地低下頭笑了。
選傅家女為後這一步,太后早晚都會走,只是墨雲在她想到之前先提出來,讓她覺得墨雲很聰慧,很合她心意,也很為她著想。太后失去文嬤嬤之後就覺得身邊空落落的,沒個人能商量事,也沒個人能放心說話。
在這種時候,她身邊有墨雲這麼個機靈的、能出主意的,又貼心的人真是再好不過,太后整個人都覺得舒服多了。要不是墨雲是徐子凡送來的,她都想培養墨雲做她的第一心腹了,也許將來可以考驗一二,說不定墨雲真的只是徐子凡送來給她解悶的普通人呢?再說世間有什麼是不能變的?就算墨雲是徐子凡的人,也不代表不能成為她的人,只要她給出足夠多的利益,到時墨雲就會知道跟在誰身邊才是對的。
這天夜裡,太后終於睡了個安穩覺。二更天的時候,墨雲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去了設賞花宴的地方,快速做好手腳返回房間,神不知鬼不覺,只等賓客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