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遵命,公主!
“兵符在後院的密室裏。”前後事件一對,長夜王終於猜到救他們逃離狼口的神鳥,是怎麽一回事了。
“神鳥”是被人超控的傀儡,先前操控傀儡的,可能是九公子抱在懷裏那位,現在說話的才是九公子。
真是九公子,那就好說。
底下那陣仗,他下去也沒用,還不如交給九公子斷後,反正都已經生死由命了。冒充映雪的賊人劫走了十三月,九公子與他還算一條船上的人。
思量片刻,長夜王補了個準確的坐標:“後院月洞門進去直走三步,西南方再走三百零九步。牆麵九塊篆經磚底下,就是密室……”
“知道了,我去找。”步六孤鹿一手摟著姬姚,長槍掄在手裏,拍開猛撲過來的屍狼獸,紋絲不動地立在木棧上,操縱傀儡截住了長夜王的尾音。
他哪裏需要去找,那間密室他早見過了,就是藏著阿蘭蛋殼的地方。
趁著長夜王沒有反應過來,步六孤鹿即刻調轉話鋒,通過神鳥之口囑咐長夜:“去小金寺附近等我,我收拾完這群畜生就來。”
屍狼獸偷襲姬姚未遂,即刻增派兵源。它們橫衝直撞地撲進長夜王府,府中侍衛招架不住,又發現它們的目標不是自己,趕緊護住家眷往城外逃去。
“還疼不疼?”步六孤鹿一邊掄槍大戰屍狼獸,一邊桃花淺笑側臉去問姬姚,聲音柔和得快要滴水了。
“啊……?!”姬姚一是被霹靂震暈了,搞不清楚到底哪兒疼;二是沒反應過來步六孤鹿問的什麽。他這鐵血、柔情絞一塊兒的模樣,實在讓人懷疑他已經到達重度精分的巔峰狀況。
見他暈成那樣,又很尷尬,步六孤鹿也不再是問了。心念續上了一點,他隱覺能感覺得到姬姚心尖兒上傳來的一點痛感。
姬姚代他超控傀儡術的時候,他就感知到心念續上了,就是一直醒不過來。直到屍狼獸突襲姬姚的時候,他才強行從沉睡裏掙紮起來,一邊接替姬姚救起墜機途中的神鳥;一邊拍上一張避雷符貼在姬姚後心,拽著他躲開“長空霹靂火”。好容易挪出點兒空閑,他還有條不紊地問長夜王要兵符。
就這狀況,姬姚不懷疑他精分都難。
姬姚懷疑的精分,在步六孤鹿眼裏,隻是日常事務。這個時候,什麽長夜王,什麽傀儡術,什麽屍狼獸,都不及他心尖兒上,隱約的那一點疼痛來得重要。
斷了五千年的羈絆,終於續上了。
哪怕重圓的破鏡,隻續上一點點,也足以讓他歡欣雀躍。
五千年,他那顆心早就滄海桑田,幹涸成了沙漠。得點兒楊枝甘露,怎能不幻想重建樓蘭。
得了長夜王許可,步六孤鹿也不囉嗦。他使槍蕩開圍上來的屍狼獸,過家家打螞蚱似的使喚姬姚:“姚兒,給我開條路。我們去後院。”
姬姚:“……”
什麽時候開始,喊得那麽膩歪的?!
他隨意一句腹誹,竟然在心念裏被步六孤鹿聽了過去。他側過臉來,在姬姚耳根處落下一兩片唇印。
姬姚耳根處被他吻過的地方,翛然燒起一坨紅暈。他還不饒他,在他耳畔輕聲問道:“要我喊你心肝寶貝兒,你才肯動?”
這下好,姬姚耳根處的那坨紅暈蹬鼻子上臉,將他脖子、臉頰,帶耳朵,一起燒成了一片火燒雲。
“駙馬爺,你正經一點!”姬姚嗔怒一聲,終於抬手畫了幾個“長空霹靂火”的符篆丟出去。
漫天雷神亂滾,炸得長夜王府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一個。姬姚還在心念裏,隱約聽到步六孤鹿的聲音回他:“遵命,公主!”
姬姚:“……”
打蛇順杆兒爬的駙馬爺,惹不得。
步六孤鹿帶著姬姚,翅膀都伸不出來,在密集的閃電、霹靂裏見縫插針地穿行,一路奔向後院。
密室大門竟然被人開了。
姬姚:“有奸細。”
步六孤鹿:“有奸細。”
兩個人同時在心念裏喊了出來。
“你去裏麵堵人,我在院子裏查查,看有沒有逃跑的線索。”姬姚掙開步六孤鹿,想要擺脫這尷尬得讓人窒息的氛圍。
他抬腳還沒邁開半步,步六孤鹿胳膊一挽,就將他抓回來,又不由分說地把他摟進懷裏。他在心念裏說:“不急,他走不遠。密室裏還有寶貝,帶上再走。”
姬姚這才想起來,阿蘭的蛋殼好像也在密室裏頭。他原想分頭行動,避一避步六孤鹿的膩歪勁兒。但是步六孤鹿剛醒過來,他也不大放心,怕他再一次毫無征兆地昏睡過去,隻能任由他拖著、拽著進了密室。
走進密室,姬姚順手把門關上,還在門上畫了一個類似於地雷的符篆——防狼、防盜、防偷襲。他畫著符,還不忘了詢問步六孤鹿一句:“你確定,他們沒有盜走阿蘭的蛋殼?”
步六孤鹿默默注視著他這一係列不起眼的動作,低下頭的一瞬間,唇角勾起了一點淺笑。那個笑埋在陰影裏,恍然一見,好似揭開蓋子的一壇陳釀——許多年埋在土裏發酵,辛辣裏調和了許多溫潤又醇正的口感,遠遠地嗅一嗅都能醉人。
姬姚畫完“防盜符”轉身回來,步六孤鹿藏在陰影裏那個醉人的淺笑,即刻隱沒而去,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他很正經地伸手過去,牽起姬姚的手往密室裏走。他說:“屍狼獸個頭大,塞進來也隻能堵門,你不用擔心它們。”
姬姚回頭瞄了一眼他隨手關上的密室門,確實夠小,他和步六孤鹿都是一前一後進來的,但是他的細心和謹慎,不容許他有不必要的疏漏。所以,防盜符還是必要的。
“藏著阿蘭蛋殼的那間密室,封了好幾千年了。密室封印之後,就一直沒有開過,我是用太陽真火開的。”古樸的長明燈下,步六孤鹿牽著姬姚往密室深處走去,聲音輕而平和。
“你是說,密室是蛋殼自己封印的?”姬姚有點好奇,破開的蛋殼而已,怎麽那麽有靈性,不用的時候還是知道自己封印?他心想:“鹿鹿的蛋殼,是不是也這麽好看,而且有靈性?”
這句“心想”,步六孤鹿又聽了去了。他在心念裏回答姬姚:“我的蛋殼碎了,在淬火鍛身的三年裏就碎了,碎在扶桑宮深海處的地火裏。”
姬姚流光四溢的虹膜上,光澤忽然暗淡了許多。他聽見步六孤鹿又說:“如果蛋殼沒碎,元帝壓根兒用不著設計‘落雁塔’那一出戲。”
單單那兩半蛋殼,就可以讓他起死回生。可是沒了……
步六孤鹿沒再喊墨天澤“伽藍”了,而是用了一個疏遠又客氣的稱謂“元帝”。
姬姚不知道哪根心弦,被跳動的火苗撥了一下,原地頓住了腳步。
步六孤鹿的手被他往後一帶,悠悠然轉過身來。他抬手揉了揉姬姚的發頂,用近似於日常敘事的聲音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那蛋殼也沒什麽大用途,還是一次性的。有你在,我就再碎一遍,也拚得回來……”
“休要胡說!”姬姚最聽不得他說“再碎一遍”的話,以貓撲式的迅猛、輕柔撲了上去,雙手捂在步六孤鹿嘴上,將他沒說完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步六孤鹿愣了一下。隨後,毫不客氣地在他手心裏嘬了一口。
姬姚:“……”
我不是“流氓兔”,駙馬才是!
他觸電似的抽手回來,雙手捧在心口,再不敢逾越半步。
忘了計數,這是姬姚今天第幾次無言以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