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酸辣粉
史學界對“伽藍公主問佛小金寺,六步孤鹿私自撤兵,而後十一日收複失地”這件事情的評論,可謂眾說紛紜。
一說:當年南蠻十萬大軍入侵中原,魏國南境隻有三萬兵力。六步孤鹿故意透露公主行蹤,以公主為誘餌,引南蠻分散兵力去岷山截人。
而後,他假意撤兵。等南蠻派兵去截公主,放鬆警惕的時候,他又殺一回馬槍過去,一舉擊退南蠻主力軍隊,收複了南方失地。
岷山那邊見外族軍隊壓境,以為他們無故入侵。再被六步孤鹿的來使,左右一頓調唆。岷山王熱血燒腦,出兵將對地形不熟的南蠻軍隊困在雪山裏,凍成了冰雕。
那一仗,六步孤鹿領大魏三萬兵力,將南蠻十萬大軍殺得有去無回,從此名聲大噪。
另一說法:伽藍公主在小金寺,為駙馬求了一對佛珠,借著自己生辰跟菩薩賭願,希望保她家駙馬得勝歸來。
果然,駙馬得了神佛庇佑,所向披靡。
可惜,公主年紀太幼,不懂報應、反噬。駙馬戰無不勝的結果,就是殺戮太重,神佛難容。
天道輪回,給了報應。
兩年後,駙馬送公主出長信。他自己也殉身長信城外,與國同眠。
另外,說“公主在岷山學得妖術歸來”的荒謬之談,更是雲雲爾爾。不作贅述。
史書記載隻有寥寥幾句,過程、細節卻被後人演繹的眼花繚亂。
兩種主流說法,姬姚更信第一種。
第二種說法,放在玄幻世界裏,都有瞎謅的嫌疑。編湊這段言論的“史官”,可能不知道六步孤鹿七八歲的時候,就以身為殉請了十三月降世。
他自己就是一“魔頭”,還需要什麽神佛庇佑?
不過,那對珊瑚珠子的來曆,姬姚算是猜到了。史學界說的,伽藍公主在岷山小金寺請的那對佛珠,很有可能就是後來給六步孤鹿陪葬的那對珊瑚珠。
伉儷情深,入土不能帶上公主,揣一對她翻山越嶺請來的佛珠也好。
珠子上的“往生不滅經”,是公主親手刻的吧?
“你和伽藍公主……”姬姚指尖撫過六步孤鹿眉心那筆血字,癡癡地想,“還真是,恩愛有加!”
想就想吧,他居然口隨心動,心裏想的全都念了出來。
“誰跟誰恩愛有加啊?”
身後突然有人出聲,姬姚翛然收手回來,逃似的起身要走。
“哎喲!”
姬姚噔的一聲彈起來,頭頂正好磕上宇文喆的下頜。
王爺貓在姬姚身後瞅稀奇,沒料到他起身起得如此突然,險些被他撞掉下巴。
“呃……”姬姚向後撤了一小步,後背斜倚在鬥櫃上,假裝若無其事地笑道:“六步孤鹿眉心的朱砂字,是做的什麽刺青?平日裏都沒曾見過。我剛剛摸了一下,不像是畫上去的。”
是摸了一下嗎?好像摸得挺久的……!王爺站他身後,都一碗茶的功夫了。
宇文喆“哦”的一聲,把氛圍弄得非常尷尬。他說:“中院隻能收拾出一間房來,要不你跟老鹿擠擠?正好他也沒醒,缺個人照顧。”
“咳咳,咳咳,咳咳……咳……”姬姚吸口氣,都把自己嗆成了狗。
“誰說我沒醒的?”六步孤鹿突然冒出這麽句話來,連眼皮兒都不待掀起來的,鬼知道他什麽時候醒的。
姬姚:“……”
他剛從劇烈咳嗽中鎮定下來,又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要是早醒了,豈不是知道自己碰過他的枚眉心字……
宇文喆:“你醒了,還裝神弄鬼的?!”
他拍了一下六步孤鹿枕頭,沒敢拍他本人。他不知道他傷在何處,不敢亂動。要是拍壞了,有人得找他拚命。
王爺故意不問六步孤鹿幾時醒的,揶得姬姚十分尷尬,他對六步孤鹿說:“大夫來了,請進來給你瞧瞧。”
姬姚以為六步孤鹿會來一句“有什麽好瞧的”,將大夫打發回去。結果,他卻說了這麽一句:“瞧瞧也好。來都來了,有病沒病都治一治吧。”
有病沒病都治一治,這叫什麽話?
姬姚雙手握住身後的鬥櫃,噌道:“你好好治,別吃錯藥了。”
六步孤鹿掀起眼皮,莫名其妙的眼神瞧過去,沒搞明白誰又惹他炸了毛。
姬姚冷冷地丟下一句,“你能自理,不用我來照顧吧?好好養著……我去瞧瞧安琪,她也有傷。”
說完,他逃似的溜了出去。
“安琪。”姬姚在後院的書房裏找到了左安琪。
“你怎麽來了。”左安琪從一堆白描裏抬起頭來,望向姬姚。
“那邊沒我事兒了。”姬姚走到案前席地坐下,隨手翻了一下左安琪畫的一堆白描。
那堆白描裏,院落布局、房屋構建、鏤窗、雕門、服飾衣著、瓶瓶罐罐……什麽都有。
姬姚翻著畫,笑了一下,說:“你要把大周王朝畫在畫裏搬回去不成?”
左安琪研究文物似的,把姬姚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恨不得拿個放大鏡來對著他。
姬姚抬頭跟她瞧了個對眼兒,被她瞧得往後一撤,噌道:“左安琪,你們沒見過帥哥是吧?沒見過,你也不能這樣盯著別人看啊!還好是你兄弟我。否則,大千世界的花花美男都得被你嚇跑……”
“你家那頭小鹿,被你嚇跑了?”左安琪這話回得正經。
姬姚差點又起身逃了。他走神愣了一下,即刻討伐了回去,“什麽我家那頭小鹿?公主家的,我養不起。”
左安琪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哦”得姬姚心頭一跳,牙酸。
左安琪瞧了一眼姬姚的牙酸樣,又道:“駙馬傷重,你不守著他嗎?”
姬姚收斂了神情,佯裝出幾分若無其事的樣子,玩笑道:“人生兩件大事,關我屁事,關你屁事。駙馬,是公主家的駙馬,你我管得著嗎?”
“他不是你拿‘青銅鼎’的‘獲獎作品’嗎?”
左安琪玩笑還沒說完,姬姚“啪”的一聲,將他隨手翻的白描拍在案上,怒道:“我不要了,送給你吧!”
左安琪:“……”
送?!我要不起,招架不住,你留著自己慢用吧……
姬姚拍了白描在案上,起身拂袖而去。
“麻辣燙加醋是什麽?”左安琪扭頭去問牧戀秋。牧戀秋按她的心念引導回答:“酸辣粉。”
走到門口的姬姚,腳底一滑,趴在了門上。他扶門站穩,心道:“可不是酸辣粉嗎?但是不是我的。”
房間還沒收好,姬姚隻能逛花園消遣。早春還早,花蝶粉香卻很擾人。他逛得心煩,又去中院找自己的房間。
正巧,宇文喆送六步孤鹿回房睡下了。這會兒正好帶上房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