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火
魔頭一巴掌太陽真火拍在姬姚手背上,姬姚兩隻手同時燒成骷髏狀。樹藤裏遊弋的血文字僵持在原處,不再動了。
姬姚凝神念著咒語,沒瞧見那火在他手上燒成什麽樣了。直覺得手上熱浪滾滾,一浪覆一浪地湧進了心脈。手背上溫涼、柔和的觸感,卻於烈火的灼燒大相徑庭。
烈火灼燒在血脈裏翻滾,而那溫涼的觸感,卻似覆著手裹著心的溫柔,柔和,又讓人心神安寧。
他一抬眼眸,那雙小鹿眼就撞進了虹膜。近在咫尺的肅殺,在他原本溫柔臉上飛起一層戾氣,柔情款款的十裏春風,轉眼燃成戰火。
魔頭:“我借你真火將血符逼退,你把禦靈的法術撤回來。”
姬姚:“我朋友怎麽辦?”
魔頭:“我想辦法。”
姬姚:“好!”
姬姚無條件的信任,並不是胎裏帶來的,而是魔頭臉上難得一見的殺氣給的。他這個人,瞄一眼路邊的狗屎,都是含情脈脈的樣子。他心裏嘀咕著:“到底什麽東西,能讓他殺氣騰騰地過來借火?肯定是能讓他點起戰火的敵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可以信任。”
魔頭溫涼的手心裏,霎時間騰起熱浪,脈衝波沿著姬姚手臂往上,湧進心脈。姬姚天靈蓋上呼的竄出火苗,那火苗猛的爆開,他又被燒了。他瞪著眼前呼啦啦燒起的火焰,臉都綠了,雖然現在沒臉。還用猜自己現在是副什麽德行?
——燒烤骷髏唄!
“原來這小魔頭,自帶太陽真火?”姬姚心想。在‘墓’裏的時候,他還以為魔頭拿侍女腦袋做的火球擲他,心裏膈應得慌。知道那火是人家自帶的,他就不膈應。就跟那啥……跟人接吻時,以為對方帶的假牙,心裏膈應,幾乎一個道理。現在牙是真的,是他肉裏長出來的,所以不膈應了。
“你怎麽又把我燒了?”姬姚有種聽自己說話都喪心病狂的錯覺。
“這樣挺好,法力翻了十好成。劈天斬地都沒問題。”魔頭從他笑笑,溫涼裏挺直的脊梁骨,頗有幾分硬氣。姬姚以為,這是他的戰鬥模式。
即便戰鬥模式開啟,姬姚也不忘了腹誹一句:不就是成幾何倍數增長嗎?說得那麽嚇人。劈天斬地,還抽刀斷水呢……拿我當我刀劍使麽?
姬姚身上火光爆開,爬上樹藤的血字咻的縮回水裏去了。樹藤見火就著,嗶嗶啵啵地炸著水氣,燒進江裏。
圍著棺材書寫的血字,被樹藤上的真火逼得一圈圈地往後退,最後退無可退,翛然縮回棺材裏去了。血字密密麻麻地爬到傷員身上,眨眼的功夫,棺材裏就趴了個“血人”。
“血人”出現的時間很短,樹藤很快點燃了棺材。血字被逼無奈,螞蟻搬家似的從傷員背心的血洞處鑽了進去。他背心的傷口很愈合了,棺材卻燒了起來,活像恒河上的水葬——人死了放進船棺漂走,臨走時,還點一把火燒了。
這回是真的詐屍了,“傷員”滿血複活,一個鯉魚挺跪起來,躲著火焰嚷嚷:“喂,喂,喂!姬老兄,你幹什麽?這是水葬,還是火葬。”
又是“姬老兄”,要不是烈火骷髏掌鞭長莫及,姬姚真想一巴掌給他拍過去。
被燒的棺材不隻一口,河灣裏前後漂進來的所有棺材都燒了起來,有人的、沒人的一並燒了。像海盜船撞上大油輪,漏油的大船放了一船原油,又被海盜毛賊丟煙頭點了。池魚、小船、棺材啥的,被那煙頭殃及全了。
親眼瞧見姬姚被燒成烈火骷髏,還能跟人講話,江裏等待被營救的小夥伴們,紛紛以為自己已不再人世。
又是地震,又是墜崖,又是掉大江的……好容易爬進棺材死裏逃生,等來隊友營救,等來的卻是穿著樹葉裙的姬老兄。被樹藤拖到岸邊,隊友又被樹藤血腥暗|殺。好吧,這會兒連棺材都給燒了。
世界都他麽玄幻了,誰還相信科學?
“姬姚,怎麽回事?”
“老姚,你是人是鬼。搞什麽名堂啊?要把隊友們都火化了水葬嗎?”
“姬老兄,你有點人性沒有?不救我們,也別挖坑把我們埋了啊……”
“老姬,都是隊友,你就沒點兒兄弟情誼?”
河灣裏嚷嚷成一片。
魔頭再加一把真火,姬姚身上的火焰徹底爆了。河灣裏燃燒的棺材也爆了。江麵上,被炸出十幾個水坑,桶裝水花炸起三米多高。
水下大浪翻起,湧上岸來,劈頭蓋臉地將二人埋在水下,翻滾幾圈又往江裏拖去。
水下,姬姚身上真火不滅,滋啦滋啦地燒開一鍋沸騰的氣泡。
姬姚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一麵氣泡翻飛地兩手亂抓,一麵四下裏尋著他的燒火工。
江水剛被炸翻了,攪起泥沙混在水裏,渾沉沉的。
能見度不足兩米,哪裏找人去?
忽然,撒桃花的美男臉逼近。他腮邊婉轉如墨的長發,在水裏浮成畫卷,亦真亦幻,催人入夢。
姬姚想確認一下,他穿的是不是他那件墨綠色的風衣。群魔亂舞的世界裏,信人還不如信衣服。
衣服還沒確認完,他兩隻手腕同時一緊,都被人扣住了。左手被人拖著往下,右手被人拖著往上,兩個相反的力量都很強勁,差點沒把這個水下燒烤的骷髏架扯成骨頭節節。
扣住他左手的,寒烈如冰,姬姚骨頭縫裏都凍出了冰渣子,手腕上的火焰險些滅了。扣住右手的,溫潤如玉,玉裏還翻滾著炙熱的金火。
金火燒進他的骨頭,沿著經脈、骨髓炸進心髒。他感覺自己的血液沸騰了,翻滾成岩漿狀,向四肢百骸奔湧而去。左手腕骨上的寒冰,也在岩漿翻滾過去的那一刻蕩然無存。
他一個骷髏,哪裏來的經脈、骨髓、心髒、血液,或者根本就是幻覺?此題,無解!
姬姚手腕上寒冰退去,另一隻溫潤如玉的手,也鬆開了他的手腕。
正當姬姚以為自己要就此沉入江底的,燒開一江江水的時候,那隻鬆開他的手穿過他腋下,在他腰身上一緊,拽了他上來。他又咕咕的燒著氣泡,往上浮了起來。
那小魔頭的臉,跟他隔著一個鼻尖,隻是沒有看他。他手上挽著一根紅繩,紅繩絞著金線。紅繩一頭繞在他手上,另一頭好像係在岸上的某個地方。他就憑著那條繩子,將二人拉出了水麵。
那條朱紅絞金絲的繩子,他在哪裏見過,就是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