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新生

  裏克弗雷“查探敵情，相機行事”的命令，等於給了石長書獨立行動的自由，石長書也準備將這來之不易的權力運用到極致。一夜未眠的中京城迎來了新的一天。在已經過去的一天兩夜，中京城恍如經曆了一場艱難的涅槃，終於迎來了新生。


  原本如同孱弱老者一般的城市，盡管仍舊到處是戰鬥的遺跡，到處都是鮮血與殘破的武器，卻像是被補充了少年的活力，青年的元氣，在晨曦中重獲了青春。每一個生活在這座城市中的居民，都似乎感受到了這種變化，但卻又說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是哪裏變了。


  不過對於普通的民眾而言，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那就是壓在他們頭頂上的那座大山，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般始終懸在他們頭上的利刃，殘暴不仁的神族統治者，已經離開了中京城！昨夜裏克弗雷率神族大軍到來，收服馬爾瓦芪連舊部後又再次離開，暗夜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


  小心謹慎的中京城民眾沒敢連夜歡慶，全都既提心吊膽又歡欣鼓舞地等到了天明——歡欣鼓舞自然無需贅言，提心吊膽則是害怕神族半途又再次返回來，繼續荼毒這闔城的百姓。待到天明，四門大開的中京城宛如沉屙盡去的病人一般，驚喜地發現困擾自己的宿疾已經不翼而飛了！中京城沸騰了，無數老百姓自發地走出家門，歡慶著來之不易的和平與安寧。


  然而，同時也有無數人在流淚。昨天的人類抵抗軍全都是千山帝國的子弟兵，其中有一部分犧牲的人類戰士就是中京城的民眾子弟，在戰場上就已經被自己的親人給認了出來，但這些親眼目睹自家兒郎犧牲在戰場上的普通百姓，直到現在才敢放聲大哭。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了城中偽軍的營地之外，秋後算賬的時候終於到了。包圍偽軍營地的，已經不是昨天那些自發組織的民眾，而正是與神族鏖戰了昨日一整天的人類抵抗軍！若不是這些精銳戰士的包圍圈，說不定心知死期已到的偽軍還會狗急跳牆。


  沒過多久，在營地外麵震耳欲聾的聲浪之中，偽軍營地的大門洞開，自縛雙手、將武器扔到旁邊的偽軍跪滿了營地，他們自知不可能在幾十萬睚眥俱裂的中京城人中間逃出生天，於是幹脆選擇了投降，是死是活就看天意吧。這時候眾人盡管群情激奮，但反倒不再說話，隻用眼睛瞅著營地門口的抵抗軍一幹首腦，誰都知道真正能做主的是這些人。抵抗軍中眾星拱月一般站立在最中間的人緩緩取下了自己的頭盔，露出年輕英俊的麵龐，這不是千山帝國第三十一代皇帝馮薩裏，又是哪一個！

  馮薩裏一身戎裝，頂盔貫甲，看上去英氣勃發。他在地本州一戰中少了一隻左手小臂，此刻左邊的袖袍末端空空蕩蕩，非但沒有損害他作為帝王的尊嚴和儀表，在這鐵血的戰場之上還給他增添了一些特別的勇武之氣——其實馮薩裏秉承馮氏皇族的傳統，乃是正宗的魔法師出身。托了空間裂縫帶來的魔法潮汐的福氣，馮薩裏也已經順利晉階為魔導師，算得上是有數的高手了。


  對於自己帝國的皇帝，大概不會有比都城的民眾更為熟悉的了。馮薩裏這邊剛一摘下頭盔，立即便有人將他給認了出來，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很快現場的中京城民眾都已經知道了，率領抵抗軍鏖戰馬爾瓦神族的，正是他們的皇帝陛下馮薩裏！

  現場頓時沸騰了，先是亂了一陣，然後帝都民眾的高素質立即便發生了作用，不需要有人組織，所有在場的民眾全都跪倒在地，“皇帝陛下萬歲！恭迎皇帝陛下還朝！”


  馮薩裏眼中飽含熱淚，神族大敵侵略帝國，他這個沒出息沒本事的皇帝跑路了，結果將這闔城百姓都丟給了敵人，受盡淩虐，飽嚐屈辱，自己回來，這些淳樸百姓還依舊承認自己的皇帝身份——這如何讓他不感動？不難過？


  但作為一個合格的皇帝，馮薩裏知道眼下還不是肆意發泄自己情感的時候，他大手一揮，含著眼淚說道：“諸位平身，如今大軍還朝，吾輩將誓死保衛帝國，必不讓汝等再陷入敵手……”


  一句話說哭了在場所有人，大家又哭又笑，鬧騰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聽皇帝陛下發落這些背叛了自己的種族和祖國的偽軍二五仔：“……爾等助紂為虐，可謂怙惡不悛，然念及上天亦有好生之德，又值此中京城回歸之時，暫且先將爾等押入獄中，待有司逐一審理甄別，對於罪大惡極者，定斬不饒！至於罪不至死者，視爾等檢舉揭發之表現，逐一定罪處分！”


  馮薩裏的處理可謂是麵麵俱到，既避免萬餘人的偽軍狗急跳牆，造成無謂的傷亡，也算是給飽受傷害的中京城民眾一個交代——盡管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偽軍欠下他們血債的民眾，更希望看到壞人現場伏誅。但是政治就是如此，永遠不可能照顧到每個人的訴求，能夠讓大多數人利益最大化的政策，就算得上是德政了。中京城不戰而下，回歸人類陣營，對於千山帝國而言，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首都代表一國之臉麵，代表人心士氣之向背，丟失了首都的皇帝，在人前幾乎都抬不起頭來。


  但就此時的大陸局勢來說，中京城的得與失，實在是無關宏旨。神族與人類之間的鬥爭，早已不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可以概括的了。這兩個種族，以蘭德大陸為棋盤，正在下一盤大棋，所有的土地人口戰士都隻是棋盤上小小的棋子。與普通棋坪上的爭鬥不同，這場棋決定的是這兩個種族，哪一個可以繼續生存下去！

  就連馮薩裏，以千山帝國皇帝之尊，也沒有下棋的資格，他和他的千山帝國，也隻不過是棋盤上比較重要的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