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莊園
當然不是說老兵就一定會有這種好事等著，但王十三的狗屎運在於跟他一起在戰場上打生打死、有著過命交情的戰友飛黃騰達了，憑著這個關係，想要雞犬升天還早，但謀一份差事卻足夠了。上過戰場、在生死之間滾過無數次來回的老兵自有老兵的敏感，王十三覺得眼前這個人手底下一定有很多條人命。絕對錯不了，那些戰場上的殺人無算的悍將，都不一定有眼前這家夥殺人殺的多。
就像豬對於屠夫有著天然的恐懼一樣，老兵如王十三者，對於殺人如麻者也有著這樣一份天然的懼怕。頓時他就哆嗦了起來，如同秋風中的一片即將從枝頭掉落的樹葉。看出了他的恐懼，對方反倒放開了他，從懷裏掏出一把金幣，隨手塞到他懷裏，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徑直駕著馬車進了城。
王十三站在原地，像一具木雕一般沒有挪動絲毫。在其他人看來，這家夥居然轉了性，收了錢不算，還目送著金主離去，忒有職業道德了——怎麽著，怕我們再敲人家一次啊？
一個跟王十三關係還過得去的家夥袖著手，挨挨擠擠走到他後頭，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說道：“老王你這是中了什麽……”
一個“邪”字還在喉嚨裏沒說出口，閃耀著金幣特有的美麗光芒的小東西從王十三懷中叮叮當當掉落了一地，將這家夥的所有話都給堵了回去。
城門口的其他人依舊在熙熙攘攘地往自己既定的方向挪動著，沒人關心其他人的死活。哪怕是金幣清脆的響聲，也隻是吸引了旁邊有限的幾個人的注意，而趁著這個功夫，那架馬車已經消失在了紐迪亞城錯綜複雜的街道上。
馬車上，自然是唐福一行三人。
這是一個黑暗的，看不到希望的年代。唐福帶著一大一小兩位女士，下了馬車之後，便在遊霞兒的指點下，繞到了位於紐迪亞城西邊的那處樹林。樹林裏是一處人跡罕至的公墓，為了防止有人跟蹤，他們要從公墓之中穿行過去——在一眼看不到頭的低矮墓碑之中，任何人都無法隱藏自己的行蹤。
他們在到處矗立著白色墓碑的林地中穿行，風劃過樹梢，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人們之所以會有勇氣，就是能看見希望的緣故。當希望變成絕望的時候，勇氣也會消失殆盡。一路上，唐福沉默地想著這些事情，任由思緒發散到遙遠的地方。
對於他來說，這也是一種很好的解壓方式。不論他的心誌有多堅強，毀掉一個村莊之後，也難免會有一些說不出的情緒——尤其是一想到曾經在塞魯斯的荒原之上，為了尋找自己的下落或者純粹為了給自己報仇的古西加，他的家人居然受到這樣的對待，唐福的心頭就像有一團火在燒。
如何安置古西娜變成了眼前的當務之急。原來的計劃不得不做出改變，此外撤離的路線也必須重新規劃。因為他們不可能帶著古西娜去參加庫佐夫的營救行動，但是更不可能不帶著古西娜撤離——她是古西加唯一的親人，也就是他們的親人。
好在既然能夠順利地混進城，憑借遊霞兒對於紐迪亞的熟悉程度，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還不是很難。穿過公墓，在樹林的邊上，有一座半廢棄狀態的莊園，看上去頗為陰森可怖。
遊霞兒低聲告訴唐福，這是她母親家族一位關係尚好的親戚家的產業，那時她還來住過些日子，後來親戚離開紐迪亞城，這座莊園就廢棄了。但是遊霞兒一旦心情不好，就會跑來這裏，所以莊園裏頭還有她的秘密房間，沒有人知道。
算起來遊霞兒離開紐迪亞城也有幾年時間了，原本就已經狀態極差的莊園更是雪上加霜。房子一旦無人居住，失去了人的氣息的支撐，往往很快就會倒塌。這座不大的莊園也不例外，外頭的花園圍欄已經傾覆，地麵上全是半人多深的野草，從外麵看上去根本就是野獸出沒的荒地，誰也不會想到這裏會有人居住。莊園裏頭的情形同樣不堪，木頭製作的樓梯、棧道和裝飾統統依舊糟朽，隻要一絲震動便能從牆上或者地上掉落下來一大堆。
幸運的是遊霞兒當做避難所的秘密房間在莊園最靠裏的位置，沒有受到風吹雨打的侵害和野獸的侵擾，至今保存地還算完好。古西娜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下意識地抓緊了遊霞兒的手臂，莊園裏頭陰森森的環境讓小女孩有些害怕。
看到小女孩的眼神，唐福心裏居然有了瞬間的軟弱，竟然冒出來就這樣帶著古西娜回闌珊城似乎也不錯的想法。但是轉眼他就將這種有害的情緒排遣了出去，重新恢複了冷靜。
古西娜剛剛十二歲，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紀。照理說正常的女孩這個年齡正是在父母身邊度過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的時候，然而家庭的磨難使得古西娜比同齡的孩子看上去要早熟得多。她就像一隻警覺而敏感的小獸，隻要有一丁點風吹草動，就會豎起耳朵躲進草叢中，隨時準備奪路而逃。
唐福蹲下，伸手摸了摸古西娜的腦袋，問道：“古西娜，我們是古西加過命的兄弟，他的妹妹就是我們的妹妹。你相信我嗎？”
一路上敏感的古西娜都不太敢接近唐福，倒不是害怕唐福會害她，而是對於危險的敏銳感知，讓她感覺到這位大哥哥身上濃重的殺氣和煞氣——雖然唐福掩飾地很好，假如不是刻意釋放這種氣息，普通人幾乎感覺不到。
但是古西娜在這一點上不知道比普通人強了多少倍，正如王十三這個從戰場下來的老兵一樣，他們對於危險似乎有種天然的優先感知，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在古家村或者戰場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保住自己的生命。
但是此刻古西娜同樣能夠感覺到唐福身上濃濃的情感，那是對她的哥哥愛屋及烏的感情，小姑娘沒有任何猶豫，堅決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