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亂局

  “當我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有幾千名最忠誠的戰士已經潛伏在離闌珊城非常近的地方，隨時準備裏應外合，將水深火熱之中的闌珊城從城衛軍的手中拯救出來！”


  這一番話算是徹底點燃了書房中的氣氛，一直強撐著表現出從容淡定的魔法學院高層，這回再也不用刻意壓製自己內心中的惴惴不安了——就像春天的洪水會將河麵上的浮冰給衝垮掉一樣，援軍已經到達的消息也將他們的惶惑不安給統統趕跑掉了。


  唐福站在書房中間，帶著淡淡笑意看著興奮的眾人。


  他們都是些中老年人，魔法雖然可以延長他們的壽命，但卻無法阻止衰老和時光的流逝。就算是號稱學院少壯派領袖的戰鬥魔法係係主任卡薩諾，其實也已經是四十歲開往的人了。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帝國皇帝和魔導師的目光注視下，他們又的確用不著掩飾自己的興奮和激動，哪怕這樣看上去似乎有一點幼稚和不成熟。


  不過，對於皇帝陛下的尊重還是讓他們很克製，看得出來大家都在極力壓製著自己想要跟別人交流的願望，免得自己叫嚷得太大聲，犯了君前失儀的弱智錯誤。唐福又怎麽會看不出他們的心思，於是他揮揮手，示意大家可以隨意，便走向斯蒂爾尼那邊。得到了唐福許可的大佬們頓時如同課間休息的頑童一般，嘰嘰喳喳地開始討論起來，這種奇景估計也就魔法學院能見著——放在其他組織中，再怎麽著大家夥也會忍到領導不在的時候再自己討論的吧。所以說，魔法師中間天真之人的比例，遠遠超過其他職業。


  斯蒂爾尼站在椅子邊上恭候著唐福，隨後唐福便帶著羅索、傑克裏德跟斯蒂爾尼走到角落之中竊竊私語起來。剛才唐福說了一大堆，但絕大部分都是喊口號而已，聽上去是激動人心沒錯，但並不能光靠喊口號就能將敵人全都幹掉，具體的工作還是要一點點來落實。


  在斯蒂爾尼和傑克裏德的討論與相互補充的過程中，唐福得知了現在闌珊城中義軍的主要來源。跟唐福想象中還不大一樣，闌珊城的義軍並非是當年蘇瓦和柯仕仁主持的複國起義軍的餘孽。以柯仕仁縝密的性子和蘇瓦的凝聚力，當年複國起義軍撤出闌珊城極為徹底，除了保留一些暗樁，整個複國起義軍算是連根拔起——當時主要是擔心法羅的報複和血腥屠殺，為了保留元氣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事實上，現在闌珊城中的義軍幾乎完全是底層民眾自發形成的，可能也有極少數複國起義軍當年退役的戰士和當年撤出時布置的暗樁參與其中，但主體和主要的負責人卻是闌珊城土著無疑。


  用斯蒂爾尼的話來說，法羅之亂，縉紳官員、當道袞袞諸公而能不易其誌者，四海之大，又有幾人？而底層民眾生於編伍之間，素不聞貴族賢者之訓，卻自悟得激昂大義，蹈死地而不顧其身，敢於最黑暗處燃起燈火，如螢火蟲般朝生夕滅而不悔，其忠義、正直遠超世代簪纓之輩。


  唐福默然半晌。這事實的真相其實有點出乎他的意料，複國起義軍也好，帝國魔法學院也罷，這都是雷色皇族恩蔭覆蓋之地，說白了他們都曾經受過帝國、或者說雷諾的好處，為死去的皇帝複仇也好、對殺害皇帝的劊子手非暴力不合作也罷，都算是題中應有之義。


  唯獨這些底層的民眾，隻是靠著出賣自己的體力或是掙紮著自人世間求一口飯吃，絕不欠帝國或雷諾半點，反倒是帝國應當為沒有好好照顧這些老百姓而感到羞愧。可恰恰是他們，而非那些依靠帝國給的頭銜和特權的貴族高官們，發動了對法羅殘餘、對城衛軍的決死一擊！

  收回感慨，唐福開始下達命令，目前要做的事情主要分兩塊：一是聯絡義軍各路公推的領袖，約定好一天之後對仍舊圍困在魔法學院外頭的城衛軍發起攻擊；二是整合帝國魔法學院內部的力量，決不能出現各行其是的局麵，要集中力量跟義軍內外配合，牽製住城衛軍。


  “沒錯，”麵對斯蒂爾尼的詢問，唐福肯定地點點頭，“無論魔法學院內部的武裝力量，還是從學院外頭發起攻擊的義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牽製住城衛軍！至於攻擊他們打敗他們消滅他們，則由其他人來完成。”


  看著唐福信心滿滿的表情，斯蒂爾尼強行將自己想說的話給咽下了肚子，他或許是個老天真，但絕對不笨。剛才唐福已經告訴過他，在武明鎮潛伏的軍隊實際上隻有兩千人，但是戰鬥力很強，正麵擊潰並且消滅闌珊城中的城衛軍絕無問題。斯蒂爾尼之所以老是欲言又止，就是覺得皇帝陛下或許有點言過其實，要知道城衛軍雖然師老兵疲，但圍困魔法學院至今都沒有多少實質上的損傷，至今仍有近兩萬之眾！


  以兩千對兩萬，而且進攻的一方還要星夜行軍，首先要攻破高聳堅固的城牆——盡管防守的力量非常微弱，但是一麵厚重的城牆就足以阻擋千軍萬馬了；接下來他們還要在陌生的城市中行軍，隨時麵對數量是己方十倍的敵人的反撲——就連斯蒂爾尼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盡管魔法學院士氣高昂，而義軍又是眾誌成城，但是他們這兩方麵的戰鬥力其實都很弱，跟城衛軍比起來就是個渣，如果不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城衛軍一邊的話，想必他們早就被幹掉不知多少回了。


  假如城衛軍真的擺脫一切糾纏，鐵了心不管他們的牽製，而掉頭逃跑或者去跟唐福麾下的那兩千人硬杠，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絲毫無能為力。但這些話隱隱約約地提一提還可以，尤其是關於皇帝陛下埋伏在武明鎮的兩千伏兵，斯蒂爾尼若老是反反複複地強調他們打不過城衛軍，那不是打唐福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