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論起殺人
“哼，”從進入會場便一直沉默到現在的羅森斯坦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他譏誚地說道：“本帥沒什麽意思，隻是如果不盡早下手把馬家這三個孤臣孽子保護起來，想必他們也逃不了做你白家刀下之鬼的命！”
沒人出聲。現在這會場已然跟剛開始時完全不同，原本祥和、友善、團結的大好局麵早已如同被羅森斯坦踢爛的桌子一樣，碎成了渣渣，眼下這局麵可說是人人自危，因為誰也不知道別人的真正心思到底是什麽。
誰敢說自己一定不會是下一個馬納德？誰又敢打包票身邊的人會不是下一個朱沄暝呢？就像現在跳出來的羅森斯坦，誰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保護馬家的三個餘孽，還是為了出手爭奪幾乎已成無主之地的西北行省？
反正現在有資格在會場上跳得歡實的，都是手裏有兵的寡頭，無論白家，還是羅森斯坦，都屬於悶聲發財的實力派。其他人，不管是給魯吉拉帶話的朱沄暝，還是揭破陰謀的馬納德，甚至現在還在袖手旁觀的西北楊家，和沒什麽話語權的雷色商業聯盟，都是別人棋盤上的棋子而已。
白羅伊顯然跟大家想得都差不多，隻不過他鬱悶就鬱悶在按照他原先的設想，原本就是打算將西北行省割讓給羅森斯坦的。沒成想，人家對他的名聲不放心，自己先跳出來搶了。但這話他白羅伊現在還萬萬不能說出來，畢竟楊家和金弩目那些人都還在會場中眼睜睜地看著呢，你現在就把人家當做砧板上的魚肉，顯然還為時尚早。
想了想，白羅伊索性也不繞圈子了，他衝羅森斯坦拱拱手，說道：“羅森斯坦閣下，你也不用如此心急，我白家還沒有下作到殺人滅口的地步。況且，殺人者朱沄暝在此，如何決斷尚需要大家共同商討確認。”
看羅森斯坦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白羅伊聳聳肩，無可奈何地繼續說道：“眼下這情形看上去複雜，其實也簡單，無非就是我北雷色國何去何從的問題。不知羅森斯坦閣下認為我們北雷色國是應當跟魯吉拉大師談談看，討價還價一番；還是直接回絕魯吉拉，去跟複國起義軍那邊盡快接觸，準備相關回歸事宜？”
羅森斯坦目光一凝。
白羅伊這一招以退為進十分高明，連消帶打，將之前的種種作為所帶來的隱患統統消弭於無形。你羅森斯坦不是害怕我殺人滅口麽，我幹脆直截了當將問題擺到桌麵上，交給你來回答，既消除了我白家殺人滅口的嫌疑，又一腳把球踢到了你老人家腳下，現在就看你羅森大帥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我白家，包括我白羅伊，可從來沒有親口承認過我們要跟魯吉拉接觸，也沒有親口說過要徹底背叛雷色雷氏皇族！
至於之前白羅伊表現出來的種種傾向，你可以說他在處理朱沄暝殺人一事時失之軟弱，並且或許對魯吉拉心存幻想，但這都是猜測，畢竟人家真的什麽都沒說，至少沒有明說。不過，白羅伊自以為這樣就可以難倒羅森斯坦，可能嗎？羅森斯坦是何許人也，那是凶名赫赫可止小兒夜啼的凶神！這樣一個殺伐果斷的大將，會被這區區言語之中的陷阱給絆住？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隻微微一愣，羅森斯坦便笑了，笑得坦坦蕩蕩，笑得前仰後合，笑得一眾人等莫名其妙——白羅伊剛才說的話很可笑嗎？仿佛猜到所有人的心思一樣，羅森斯坦緩緩收斂笑容，開口說道：“可笑至極！別人姑且不論，你白家世受國恩，雷氏皇族從來就待你白家不薄！白家也從來都是以雷氏忠臣自居！你白羅伊雖竊據族長高位，其實不過是白家一個後進小子，焉敢在此狺狺狂吠！你今日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有沒有問過你白家祖上，有沒有問過你白羅伊父祖兩代？！不要以為你那點小心思大家看不出來，不就是想待價而沽嗎？你白羅伊也就這麽點出息！我觀你看金弩目的眼神，是不是已將把東北行省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驚。白羅伊臉色煞白，滿臉都是被人揭破了小心思的驚駭；至於其他人，無論有沒有想到剛才羅森斯坦所說的那些事，也都無不震驚——羅森斯坦果然老辣，要麽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要翻臉的節奏啊……
金弩目的臉色最難看，我靠，搞了半天，壓根就沒人把我們當回事是吧……哦，不，是我們當做了囊中之物！
白羅伊煞白的臉色像是在給羅森斯坦的話做注腳一般，金弩目捏緊了拳頭，紅寶石在燈光之下熠熠生輝。不過這還不算完，羅森斯坦如同一柄神兵，既已出鞘，不見血就絕不回頭。羅森大帥不再理睬在他眼中不過是在狺狺狂吠的白羅伊，轉過頭去看正處於白家護衛保護之中的朱沄暝。
那森冷的眼神，看在朱沄暝身上，跟看一個死人差不多。朱沄暝絕不是無膽鼠輩，他或許智商有限，格局不大，但能在西北行省那種窮山惡水包圍的環境之中脫穎而出的，論起狠勁和膽略，絕不會比任何人差——至少他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暴起殺人！而且殺的還不是籍籍無名之輩，而是跟他平起平坐、甚至身份還要更加尊貴的馬家家主，西北行省名義上的總瓢把子！但是羅森斯坦的眼神，卻把這個膽大包天的傻子給嚇到了。
論起殺人，北雷色國大概沒人有資格排到羅森斯坦的前麵。當然不是說手刃敵人這種，統領全軍或者一家之主，難道說你麾下兒郎、後生晚輩在你指揮之下，攻城略地人頭滾滾，不算是你造的殺孽？不可能的。
從這個角度說，有資格在這會場上的北雷色國高層人物，甚至把他們殺的人全加起來，大概都沒有羅森斯坦一個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