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梟雄
往小了說，這是神經過敏，小題大做，無視公爵大人的權柄；往大了說，這就是一場叛亂，在行省當家人不在的情況下，魔法學院和疏影城城主府發動的軍事政變！
豪斯威爾的眉毛已經豎了起來，老爺子的性格火爆，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在他看來，既然已經將唐福放倒了領袖的位置上，那當然就應該以領袖的意誌為核心，何況唐福從始至終所做的決定事後都被證明是正確的，而且高瞻遠矚，比他們考慮得都要長遠。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信任自己的領袖呢？傑納的做法讓老爺子非常不滿，這是準備砸場子來的嗎？
就在豪斯威爾老爺子即將發飆的時候，唐福轉過身來，衝老爺子使了個眼色，然後麵向傑納，不疾不徐地說道：“傑納城主，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所以我願意花費一點時間，哪怕現在每一分鍾都是這麽寶貴，來跟你做一個解釋。”
夕陽一離開地平線的位置，天色迅速晦暗了下來，陰沉沉的黑暗像是無孔不入的輕煙，悄無聲息地用它的羅網籠罩住每一寸土地和天空。
唐福的聲音平靜而穩定，像是在說一些與他完全無關的話題：“……碧特格院長接到泣血郡被矮人聯盟攻擊的消息，十萬火急之下，帶領部分魔法軍團的精銳緊急馳援泣血城柯家，然而直到現在，我派了三批人去追，按理說無論如何都會有消息傳回來，但至今音訊全無。
“基本可以肯定，那是一個陷阱。矮人聯盟的勢力還沒有大到可以阻絕泣血郡、長溝郡、流月郡三郡消息往來的程度，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們已經掉入了雷蒂斯的算計，因為隻有公爵府有這樣的實力……”
“此外，暗軍團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打探到疏影城外黑暗森林東部，從登閣郡方向有一股獸人部落的軍隊正在撲向疏影城。不用懷疑，那並不是從南邊荒蕪之地流竄來的零星獸人，而是行止有度、裝備精良的獸人正規軍，暗軍團至少有兩位數的戰士死在他們的遠程弓箭手半人馬手上。據估算，這支獸人軍隊至少有數百上千人的規模。按照獸人的戰力，這支軍隊至少抵得上一支上萬人的帝國正規軍團。”
傑納儒雅的風度已經不見了，端正的五官在臉上緊緊皺在了一起，像吃了一大口苦死人不賠命的黃連一樣。
身為本地土著，傑納的家族一直以疏影城乃至流月郡的守護者自持。倒向魔法學院，倒並不是因為魔法學院代表所謂的正義或占據道德優勢，而是因為雷蒂斯公爵實在太過貪婪，吃相異常難看，以傑納家族為首的地方豪族基本上被壓製得死死的，幾乎一點好處都分潤不到。
既然這樣，換一個立場也就成了必然的選擇，敵人的敵人可不就是朋友麽。這也是傑納寧可冒險也可捋一把虎須的真正動機，開玩笑，改朝換代隻在眼前，傑納的城主府全力配合任勞任怨，難道隻是為了順應時勢做一回好人好事嗎？這時候不提條件，等到大局底定，還有自己什麽事？
所以傑納提問質疑唐福隻是個幌子，真正想說的是魔法學院雖大，卻占不了整個疏影城，更別說流月郡了，在大事完成之前大家夥最好先把權力分配和各自的勢力範圍做一個約定。
沒想到，千算萬算，唐福卻給出了這麽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作為文官和行政係統的首腦，傑納對於魔法學院的認識也就那麽浮在表麵上的一點點，很多事壓根不知情，但他對於唐福所說的，卻並不懷疑。因為大家現在都坐在一條船上，真相隨時會揭開，犯不著玩這些小兒科的手段。
隻是唐福說的這些實在超出了傑納的心理承受範圍……
“……現在，敵人估計已經到了南大門外……”
正魂遊天外的傑納被唐福這句話給嚇了回來，什麽？已經兵臨城下了嗎？！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腿腳已經自動跟著唐福和豪斯威爾向南城門走了過去，這時候傑納又聽到唐福用陰狠刻骨的音調說道：”傑納城主，這是我第一次跟你解釋，也是最後一次。如果還有下次，我想或許疏影城的居民們不介意換一個城主……”
直到陪著魔法學院兩大巨頭登上南城門，站在製高點上俯瞰黑暗森林時，傑納被冷汗打濕的衣服還是濕漉漉的，貼在後背之上分外難受，然而卻一動也不敢動。唐福最後那幾句話，讓他徹底明白了，魔法軍團的最高統帥唐福可並不是如碧特格和豪斯威爾一樣的學院派魔法師。
這個一手創建了一個龐大軍團的年輕人，到底什麽來曆，始終是個謎。
一個來曆不明、年輕得過分的家夥，如果在一般情況下，別說短短幾個月時間裏登堂入室竊居高位，就連魔法學院的大門能不能進得去，都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可唐福倒好，非但接著魔法考核大賽的名義衝進了西南行省的魔法最高學府，還不知道給碧特格這些家夥灌了什麽迷魂湯，居然一路高升，直到掌握了魔法軍團的最高權柄。
當然唐福是一個天才，這一點毋庸置疑。帝國最年輕的大魔法師這個稱號，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問題是，魔法領域的天才未必就是全才，未必就懂得政治，懂得人心，懂得掌握一切機遇。
但事實證明，唐福絕不僅僅是魔法上的天才，他不僅懂得政治，而且善於抓住一切轉瞬即逝的機遇，能夠利用所有對他有利的因素，因勢利導，成就自己的功業，也將魔法學院和類似傑納家族這樣的地方勢力，綁上了他那輛越來越快的戰車。
傑納的一身冷汗，是因為終於想清楚了唐福的身份，不是表麵的大魔法師、魔法學院副院長、魔法軍團統帥，而是隱藏在水底之下的真正麵目——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