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伊凡
隨後，長蛇陣以領頭的那一小批人為中心，眾星捧月般分成若幹個小組，每組占據一塊地盤，點起了火堆，開始準備休息和進食。這些人都包裹在各種顏色的行頭中，除了眼睛之外的所有身體部位都沒有露出來，遠遠看去像是一個個會行走的布匹口袋。
領頭的那幾個人環坐在一堆篝火的邊上。
氣溫太高，大家都離火焰遠遠的。但不生火又不行，火焰對於變異生物好歹有點威懾作用，而且他們攜帶的幹糧在高溫天氣下極易變質，不用開水煮熟，吃了會拉肚子。
早先那個舉起左手的人此刻卻坐在衛兵的身側，看上去不像主人，倒像是衛兵的仆從。所有人都用布蒙著頭，隻有那個“衛兵”拿下了包頭的布。
包頭布下麵赫然露出一張跟人類截然不同的臉。滿頭金黃色的頭發，額頭都是粗糙的褶皺，鼻子呈蒜瓣狀，一張口一股濃重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伊凡，我們不是已經快到疏影城了嗎？我看沒必要再這麽藏著掖著了吧！孩兒們可都是滿身臭汗，再說我們偉大的獸人什麽時候做過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情！”腦袋長得像獅子一樣的家夥甕聲甕氣地說道。
還沒等那個被叫做“伊凡”的家夥回話，同樣坐在腦袋長得像獅子一樣的家夥身邊的那幾個人就先聒噪了起來。
“就是就是，咱們都快熱死了！”
“媽蛋，一路走了這麽遠，別說人了，就連鳥都沒見過幾隻，有什麽可怕的！”
“娘來，老子的蛋皮都快長出痱子來了！這特麽哪是行軍啊，純粹是自找不痛快！”
“聽大王子的！偉大的獸人不需要藏頭露尾！”
一通廢話說下來，也不知是誰帶的頭，總之瞬間除了那個叫伊凡的之外，所有這一隊圍坐在火堆邊上的家夥統統將包頭布拿了下來，沒有一張是純粹的人類麵孔。
看到領頭的這隊人的做法，以他們為中心的那些小組紛紛效仿，沒一會功夫，這片黑暗森林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動物樂園，獅頭人，虎頭人，狼人，牛頭人，半人馬，豬頭人，羊頭人，應有盡有，像是一個巨大的動物園。
炎炎夏日，汗腺發達的動物每時每刻都在出汗，能把包頭布取下來，不異於喝下一杯冰鎮的酸梅湯，頓時粗豪的歡呼聲響起，都是給那個所謂“大王子”歌功頌德的。
長著獅子臉孔的大王子顯然也很享受部下的馬屁，雖然粗人們顛來倒去就那幾句，他還是聽得搖頭晃腦，得意不已。
伊凡眼見此情景，長歎一聲，也取下了包頭的布匹。
一群動物之間唯一一張人類的臉，看上去如此違和，如此不真實。
此伊凡果然就是彼伊凡，雷色西南行省首府疏影城稅務官大人。
剛剛過去的短短幾個月時間，伊凡大人的人生如同坐上了一輛被狂暴的命運之馬拉著的馬車，種種匪夷所思的境遇，一而再再而三被命運戲劇性地玩弄於股掌之間，簡直比普通人一生所經曆的事情、所能體驗到的喜怒哀樂更要多上幾倍。
先是稅務官大人最寵愛的二兒子，疏影城冒險者工會高級職員伊萬卡莫名其妙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盡管伊凡動用了所有關係，散盡家財都沒能保住伊萬卡的小命。
緊接著是暴風驟雨一般的政治鬥爭，流月郡郡守兼疏影城城主傑納不知是吃了什麽藥，一心投向豆芽菜一般有錢沒錢要權沒權的魔法學院，作為堅決的反對派，伊凡被一貶到底，從此隻能在雷蒂斯公爵手底下討飯吃。
好在伊凡大人這麽多年的政治鬥爭經驗不是白給的，迅速在強者林立的公爵府裏占據了一席之地，而且得到了公爵大人的青睞，眼看青雲直上隻在頃刻之間。
可惜不知什麽時候得罪了小人，被公爵府管家蒂森排擠出了公爵府的核心圈子。
即便這樣伊凡也沒有自暴自棄，時時刻刻想著如何再次擠入權力中樞，而且要將自己的大仇人魔法學院扳倒，為了這個目標，伊凡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付出千百人的生命，也包括他自己的。
機會隻垂青有所準備的人。伊凡忍辱負重，終於被他等到了機會。
雷蒂斯公爵準備不足，加上輕敵，在魔法學院一飛衝天的時候沒能予以有效的壓製，當明白問題嚴重性的時候，局勢已經發展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擺在雷蒂斯公爵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冒著千夫所指的風險調動手上所有的軍事力量，立即與魔法學院開戰，將初生的魔法軍團扼殺在搖籃之中。
但在帝國內憂外患的這個節骨眼上，貿然開戰的後果誰也無法預料，即使雷蒂斯公爵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那也是慘勝，還要搭上帝國正在進行中的魔法師征召大業。雖然他是陛下的親叔叔，估計也會被皇帝陛下親手送上絞刑架。
第二條路就是認慫，全麵接受魔法學院崛起的現實，甚至還要為這幫隻懂得閉門造車、生活在象牙塔中的魔法師歡呼呐喊，保駕護航。
這條路看上去沒什麽麻煩，順勢而為即可。但是公爵大人的麵子可就被扔到了地上，千人踩萬人踏，從此以後別想抬起頭來做人。人活一輩子，到底圖個什麽？還不就是一張臉嗎？！
讓雷蒂斯公爵選這條路，還不如讓他自我了斷來得爽利！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公爵府的智囊們幾乎都要把頭頂上的毛發給玖光了，都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公爵大人的脾氣越來越大，動輒杖斃下人，從公爵府後門拖出去的屍體一天比一天多。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伊凡走進公爵府，與公爵密談了整整一天。據說那天議事廳裏隻有雷蒂斯和伊凡兩個人，隻忠於公爵的侍衛將議事廳裏三圈外三圈保衛得密不透風，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