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猶記，那時明月在
回到樓上休息，顧浩瑋邊替她整理房間邊說：“下周是媽的生日，我們回去吧。”
林思涵一怔：“你知道？”
他很是淡然的掃過她一眼：“你的事，你身邊人的事，有我不知道的嗎？”
林思涵失笑：“喂，顧先生，你有自負的嫌疑哦~”
他走過來，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顧太太，你不覺得，我自負得很有型嗎？”
林思涵被他逗笑，拉著他坐下來，說：“我還想跟你商量來著，不過我們在外麵那麽久了，你一定還有好多事要做，所以……”
顧浩瑋看看她，接口道：“所以，你就打算一個人回去？”
見她點頭，他說：“再忙也會擠出時間給嶽母祝壽的。”
林思涵還想說什麽，顧浩瑋就果斷道：“我安排時間，禮物你來挑，隻要是嶽母喜歡的，你就多買點。”
這時，伊藤敲門，顧浩瑋又叮囑幾句，就隨他下樓了。
獨自坐在房間裏，林思涵的心裏是滿滿的感動。
其實幸福真的可以這麽簡單的，愛屋及烏，一個男人愛不愛你，是不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底，從他對待你身邊的朋友和家人就足以窺出。一句愛，不是嘴上說說而已，他要花時間去熟悉你的一切，接受你的所有。
很慶幸，她的幸福，就在身邊。
幾天後，兩人返回E市，本想帶著兒子一起，可S硬說小孩子坐飛機太久會抑鬱，知道他不願意離開小家夥，林思涵也不想小家夥跟著他們折騰，索性將寶貝兒子留在他身邊。
E市，別來無恙。
得知女兒回來，林卉驚喜滿滿，和米恩兄妹去機場接回兩人，回到了他們位於清河彎的舊宅。現在那裏是林卉在居住，偶爾楊柳也會過去蹭吃蹭喝。
林卉做了家宴，不停的給兩人夾菜，期間，還出現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楊部長拎著兩大包東西，滿頭大汗的走進來，“卉卉啊，這些是給你補身用的，效果很好的~記得每天都按時吃……”
他一抬頭，看到餐廳裏那些人，愣了愣。
“小涵？二、二少爺？！”
他沒想到會撞見他們，尷尬得拎著東西，走也不是，留也不妥。一桌子人，也都抬起頭望著他。
林卉接過東西，送進廚房，邊走邊說：“怎麽又買這麽多了呢？我都吃不完，不是告訴你不要再亂花錢了嗎？”
“呃……嗬嗬……嗬嗬……沒事，沒事，多、多吃點……”楊部長掏出手帕來，不停的擦拭著額頭的汗。
楊柳撲哧笑出了聲：“叔叔，你可夠二十四孝的啊~”
楊部長悄悄瞪她一眼，“我……我是順路過來看看……真的是順路！”話雖是對她說的，不過目光不時的掃過林思涵，倒像在跟她解釋。
林思涵一看這情況，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熱情的起身道：“部長，好久不見了，坐下來一起吃嘛~”
楊部長有些受寵若驚，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吃過了……”有幾分畏懼的視線，看了看顧浩瑋。後者隻不過輕輕瞟過他一眼，沒說話。
這時，林卉進來，“咦，不是說家裏在裝修，沒地方吃飯嗎？”
楊柳笑嘻嘻的問：“喲，叔叔，你家不是去年剛翻新過嗎？怎麽又在裝啊？”
楊部長臉頰脹紅，訕笑兩聲：“是、是廚房在裝修……”
林卉又去取了副碗筷，擺在桌上，“都是自家人，你就別客氣了。”
聽到“自家人”，楊部長兩眼一亮，有些飄飄然的就走了過來，輕輕坐下，“對對對，自家人，自家人。”可視線一觸上顧浩瑋，又悄悄的低下了頭，不敢在二少爺麵前太放肆。
這頓飯，楊部長吃得小心翼翼。林思涵以前是他的下屬，可是，現在卻是他喜歡的女人的女兒，他必須要先過她這一關才行！至於顧浩瑋，是總裁的親弟弟，他與林思涵的事，他也聽楊柳提起過，不管怎麽說，若是能跟顧家沾上親戚，那可是他高攀啊，說沒壓力那是騙人。
不過，隻要能追到林卉，他是刀山油鍋都不怕！活了四十多年了，才遇到這麽一個喜歡的人，他是說什麽也不會放棄的！
後來，林思涵問起，林卉才告訴她，因為業務往來，楊部長起先是總去卞玉京，後來送過她回家，就知道了她的住址，經常會送些東西過來。時間久了，知道他是個熱心腸，林卉跟他倒也熟悉起來。林卉何等通透，自然知道他有意追求自己，當林思涵鼓勵她繼續尋找幸福時，她則淡然道，她知道楊部長是好人，對她也著實體貼，不過，她的心並不大，隻能住一個人……
林思涵了解母親，知道她向來說一不二。所以，通過楊柳，將這番話轉訴給了楊部長。誰知，楊部長聽後，非但沒有退縮，反而還越追越緊。他說，這種對感情忠貞不渝的女人，才值得等待！
這種感情的事很難判斷，不過，重要的是，隻要當事人開心那就足夠了。
林卉的生日當天，別出心裁的就在卞玉京設下宴席，宴請了一些老鄰居，舊友，以及生意上來往的夥伴，簡單倒也溫馨。
林思涵身著一套白色抹胸小禮物，替母親招呼著客人。
宴會正式開始，林卉站在台上致歡迎詞。今晚的她，氣質優雅，落落大方，幾句話之後，宴會正式開始，她則端著酒杯，穿行在場間，不時與人親切的打招呼。
有陣子沒有在這樣的場合露麵了，耳邊的吵鬧，讓林思涵有些不適。
她端著香檳，悄然來到門口。
今晚的月色很美，淡而素，溫而雅，姿容柔美，沉靜安怡。對於想要尋求某種情緒慰藉的人來說，今夜的它，恰到好處。
倚在大紅柱旁，林思涵難得好心情，對月淺啜。
她酒量淺，平時也不曾喝酒，不過喝過了兩三杯，頭腦雖清醒，眼神卻有些飄渺。
就在這時，迎麵一輛車子駛來，慢慢停了下來。
從車上走下來一人，由於他背著光，看得並不是太真切。
林思涵懶洋洋的倚靠在那裏，並不打算上前。
對方顯然看到了她，微微愣了下，然後，抬起腳步，緩慢的走過來。
直到走近，林思涵才看清，表情也是微滯了下，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初，微笑，“想不到，你能來。”她說。
顧澤天凝視著她，同樣微笑，“伯母生日，再忙也會抽空趕過來的。”
“謝謝。”她的道謝，顯得客套。
顧澤天站在她對麵，沉默幾秒鍾，緩緩出聲：“商陸還好嗎？”
“嗬嗬，有那麽多叔叔阿姨疼著，他可好著呢~”
顧澤天輕輕勾唇一笑：“那孩子的確很招人喜歡，長得也很漂亮，像薄荷……”
話一出口，兩人又都沉默了。
他知道，他在不經意間，觸到了兩人心底永遠的傷。
“對不起……”他低聲說，目光垂落，深邃的眸子，流露出一抹傷感。
林思涵抬頭看他，同樣的感傷，她感同身受。
“過去的事，都不要再想了，否則，就是在永無止境的懲罰自己。”
他苦澀的一笑，搖搖頭：“做過了才知道是錯，錯過了才知道是罪。就算是懲罰一輩子，那也是我該受的。我知道，我今天不跟你說這些話，可是，如果我不說，恐怕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林思涵想說“不會”，可是，話到嘴邊，又悄然咽下。
“那天……看到你們一家三口，那麽幸福，那麽開心，我突然就不想再去枉費心機的證明什麽了。無論我比他強出多少倍，我都已經沒辦法再挽回過去，挽回你。所以……我現在隻想，隻想看到你過得好，心裏就算是踏實了。”
他本想說，她會是他一生的責任，卻沒能說出口。
他垂著眸，月光傾泄，猶如銀沙敷麵，打亮了半邊側顏。他說得很低聲，像在輕喃，卻能字句敲入心底。
這短短的兩年時間，他好像已渡過了大半生。待年老之後，回憶起的，盡數都是年輕時蹉跎過的歲月，感慨千萬。時間是頑疾，無藥可尋，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讓它慢一些，再慢一些，讓他能夠清晰的記住她，和那段時光。
隻要知道她過得足夠好，他才可以放鬆心情，釋放原罪，默默的，看著她的好……
這就是他現在想要的。
不多，僅此而已。
林思涵深呼吸，望著他，望著這個她曾經深深愛過，又為他所傷的男人。
“澤天，我現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所以，你也去找到你的那一份吧。忘了我，忘了薄荷，忘了我們發生過的一切。”
“我還可以嗎？”顧澤天仍是垂著眸，輕笑搖頭：“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正愛到心都跟著痛的人，隻有你。以後，也是。”
她口中的那份“幸福”，他無緣。而真正能夠銘記的，是那個讓你曾經痛過的人。
若是換作以前，聽到顧澤天如此坦誠的心聲，她會動容。
畢竟，在她不知情愛為何物時，她早已不知不覺的愛上了這個男人……
連心都會跟著顫痛的愛，固然深刻，卻也苦澀。她並不想成為這個唯一，更不想成為他以後的災難。隻想著，他能夠放下，能夠擁有一份真摯的情感，即便，心不會痛，也算是聊以慰藉，不會再那麽孤獨了。
低低地，她說：“別再一個人了。”
身後，有人在叫林思涵，她回過頭，應了一聲，然後又調回視線，輕聲：“我先進去了。”
她剛要走，顧澤天卻叫住了她。
“小涵……”
林思涵收住腳步，沒有轉頭。
身後靜默許久，才傳來他連心都跟著微微發沉的聲音。
“如果，自始至終，浩瑋都沒有出現……你會不會……”
“不會。”
林思涵回答得果斷，幹脆，連絲遲疑都沒有。
仍舊沒有回頭，她慢慢踱出了他的視線。
顧澤天定定地望了好一會，才一點點勾起一弧淺笑，有幾分無奈，又有些傷感。
連這最後一絲的奢望，都不給他嗎？
……
裏麵傳來鋼琴曲優美的旋律，燈光閃爍，杯觥交錯。
顧澤天站在原地，慢慢抬頭，望著天上那輪月。
猶記，那時明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