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重新麵對
直到將嚴希媛送上了飛機，她都沒有回過頭來看顧澤天一眼，而是不停的念著，“麟兒”，她就像是丟了一件寶貝似的，心心念的，都是要找回來，以至於，連她是誰都忘了，連她身邊的人也一塊忘記了。
飛機起飛，顧澤天隔著大玻璃，沉著眼眸望著。
說不清是誰傷害了誰，他與嚴希媛，其實就像是兩個相互取暖的人，不論他們執著的情感是否不同，卻都是不顧一切的想要抓在手中，這樣才會有歸屬感。終究，靠近了，卻灼燒了彼此。
離開了機場，他駕車返回顧宅。
車子上了盤山道，在距離大門還有十幾米時，他看到了有人站在那兒，一件深棕色的外套，與這樣清爽的天氣，顯得格格不入。
顧澤天的車子開近了些，車燈照過去，那人才緩緩轉過身。看年紀，五十上下，但保養得不錯，身姿挺拔。
那人看到他的車，很有禮貌的讓了開。
顧澤天也算是閱人無數，這人氣度不俗，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他出現在自家門口，還對著望了那麽久，應該不是觀光那麽簡單。他索性停下車，推門下來，“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他微微一笑，盡顯儒雅氣質，“沒什麽，有一位老朋友住在這一片別墅區，隻不過忘了具體是哪一幢。”
“哦？他叫什麽名字？我可以幫你找一找。”
他擺下手，笑得有幾分釋然，“算了，找不到就是無緣，何必去強求呢？”他抬眸，反觀顧澤天，目光十分友善，“你也是住在這裏的？”
“嗯，”顧澤天很大方的指了指對麵的顧宅，“這是我家。”
那人愣了下，馬上又斂下眸中的異樣，輕笑道，“那你姓顧？”
顧澤天揚揚眉，“你知道？”
“嗬嗬，誰不知道，這片最好的宅子，就是顧家這一幢，連風水大師都說是塊臥虎藏龍之地。”他又看向顧澤天，目光卻有了絲探究。
他這話說得不假，無論地勢還是風水，數顧宅最佳。顧澤天站在顧宅的大門前，望著從小看到大的這幢老宅，雙眸淡淡輕闔，“我從不信風水這東西，更不信那些神棍的話。”
那人扭過頭，“哦？為什麽？”
“因為……”顧澤天揭起唇角，口吻有絲自嘲，“我就住在這裏。”
他就住在這兒，感受到的，是支離破碎。
對方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問，而是將目光投向那裏，幽然深遠。
顧澤天回身，“真的不需要我幫忙？”
他一笑，搖搖頭，“我已經等了那麽多年，不介意，再多等一會。”
顧澤天點點頭，“再見。”他轉身回到車裏，又發動車子，開進了自家大門。
透過車鏡，他看到那人仍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門緩緩關上，那個男人這才慢慢的垂下眼眸，手撐在旁邊的樹杆上，輕輕撫摩著。樹杆上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傷疤，像用刀子刻出來的一樣。
他苦笑一聲，“老朋友，當年真的對不起了。”
這時，身後倏爾出現動靜，他卻連頭都沒有回，淡淡的問，“他是……”
加西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的回道，“他就是顧澤天。”
他的手，突然一僵。
慢慢的，他垂下了雙手，回過頭，去看向對麵那幢宅子。不再似多年前那麽悲憤惱怒和彷徨無助，現在的他，則要平複許多。
“他接受了安容的提議嗎？”
“沒有。”
他收回視線，淡然道，“告訴安容，可以開始了。”
加西立即正色，“是，司令！”
最後，好像老朋友那樣拍了拍那棵樹，他斂著手，漫步走下去。
這裏的景色，依舊是E市最美的。
無可替代。
顧澤天走進爺爺的房間，顧長天的氣色不是很好，看到他進來，慌忙將手裏的東西放進抽屜裏。
顧澤天知道，他又在看父親的相片了。
“澤天，你回來了。”顧長天坐了下來，隨口問了下公司裏的事，然後，又沉默了下來。
良久，他才開口，“沒事的時候，讓浩瑋回來坐坐吧。”
顧澤天有絲意外，看向爺爺，他的眼神不自在的回避了下，悶聲悶氣的說，“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顧澤天點點頭，“爺爺你休息吧。”
來到樓下，花姨正準備晚餐，邊做邊說，“老爺的身體不是很好，可能是年歲真的大了，人也變了許多，經常偷偷翻出來你們小時候的照片看，被我發現了，還不承認。”說著，她轉過頭，語重心長的說，“大少爺，人都有老的時候，也都有犯錯的時候，再怎麽說，他也是你們的長輩，該多擔待點了。況且，你爸爸的事……”頓了下，花姨歎息，“老爺心裏也挺難受的，恨了這麽多年的人，一下子就不在了，還是自己的兒子……”
花姨沒有再說下去，搖了搖頭，“老爺挺想二少爺的，有機會，讓他和林小姐回來吃頓飯吧。老爺嘴上不說，可是，一連失去兩個重孫子，他能不難過嗎？哎，林小姐肚子裏的，終歸是顧家的骨肉，對老爺來說，也是一個安慰了。”
顧澤天沒說話，仍是垂著目光。
花姨說，“花姨知道你心裏的苦，可怎麽說都是一家人，難道以後都不見麵了嗎？就算是，哄哄老爺開心也好。”
顧澤天深呼吸，朝著花姨笑了笑，“花姨，我明白的，我不會讓浩瑋難做。”
花姨望著他，也是一陣心疼，過去輕輕抱了抱他，“花姨保證，你會遇到更好的姑娘。”
顧澤天失笑出聲，“花姨，別擔心，我的行情不知道有多好呢，每天等著跟我約會的女人能排出E市去。”
花姨被他逗笑了，“對啊，我們家大少爺這麽好……”倏地，她鼻子翕了翕，“哎喲，我的魚！”趕緊回身，往魚鍋裏加點水，“光顧著說話了，把它給忘了。”回身又推著他出去，“這裏油煙大，你快出去等著吃就好。”
顧澤天輕笑著走出了廚房，卻滯住了腳步。
麵對偌大的客廳，他突然感覺十分空曠，而四周更是靜得有點……可怕。
跟研一部和研二部開了一上午的會，顧澤天回到辦公室後，望著電話，想了想，還是拿了起來。
“浩瑋，是我……晚上有空嗎？回家吃頓飯吧……”頓了下，他說，“爺爺想見你……和小涵。”
對麵先是了一陣沉默，半晌才說，“我問問小涵。”
顧澤天低聲應著，“嗯。”
掛上電話，他靠坐在皮椅上，雙眸微闔著，點上一支煙，任紛亂的思緒侵占。
艾米敲門進來，“總經理，視頻會議要開始了。”
他深呼吸，將香煙按熄，睜開眼睛，又是商場上那個無往不利的他。
另一端，顧浩瑋正在接受醫生的定期檢查，掛上電話後，神情有些深沉。
林思涵陪在一邊，疑惑的挑挑眉，“什麽事要問我？”
他回眸，“哥打來的，他說，爺爺要我們回去吃飯。”
林思涵一滯，先是垂下眼眸，顧浩瑋看在眼裏，馬上說，“不想去的話，我們就不去……”
“不，”林思涵又笑了笑，“反正晚上也沒事，我們就……回去看看顧爺爺吧。”
顧浩瑋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一隻手握住了她的，“小涵，我不想你勉強自己。”
“不會。”林思涵倒也釋然，“他是你爺爺，不可能永遠都避著，如果，我們連他都不敢麵對，以後，又怎麽麵對其它人呢？”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她和浩瑋的關係，會一直一直都在經受考驗。她必須要有足夠的勇氣和信心，就算是為了肚子裏這個沒出世的寶寶，她也要學會堅強的麵對。她和浩瑋，不是見不得人，這個孩子，更是光明正大！
晚上，顧浩瑋開車，和林思涵兩個回到了顧宅。
站在這幢別墅外，林思涵心中感慨萬千，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在昨天，又仿佛是隔世。
“走吧。”顧浩瑋推開車門下車，走過來，牽住她的手，朝她溫暖的一笑，握著她的手，也緊了緊。
“二少爺回來了！”花姨聽到了車聲，從裏麵高興的迎了出來，“林小姐！”
“花姨，”林思涵著實想她，過去便親切的抱住了她，“花姨，我好想你！”
“嗬嗬，花姨也想你呢！”花姨慈愛的拍了拍她的背，對這孩子，她是又喜歡，又心疼。
“來來來，我們進去再說！”花姨牽住她的手，又拉著顧浩瑋，把兩個人迎了進去。
林思涵走進去，抬頭便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人。
顧澤天換過一身黑色的休閑裝，高大帥氣，少了些硬朗，多了些隨性，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慢慢走下來。目光自林思涵進來時，便一瞬不瞬的望住她，眸中的一縷難以忘懷，連他都不曾覺察。
林思涵朝他一笑，猶豫了下，還是喚了他的名字，“澤天。”
既然決定回到這裏，就要重新麵對，不管是好的壞的，那些過往，都是抹不去擦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