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9：莉莉安小姐的最後一站（1）
這場議會召開得緊急，大多數貴族都有些措手不及。
進了議會廳，對於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麽的，還有竊竊私語，但結論莫衷一是。
人們陸陸續續進場，各自寒暄，說著不同的事情。
“是因為之前的那件事嗎。”有人問了句。
不少人都想到了這件事，頓感心神不寧，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那個黑法術師？不是在凱特人那兒了嗎……”
“安萊在上，我真希望她別來些什麽事了，最近的事情還不夠多麽？”
“首相是打算做什麽……”
“這次來的是卡蕾。”
說著，不約而同地看向坐在雷特伯爵位置上的少女。
她從進入會議廳開始便坐在位置上，幾乎沒動過。
黑紗網帽遮住了近乎八成的臉部，隻露出一段蒼白的下巴。
特洛奧是等人齊了之後才到的。
他一路進了議會廳，在最高處的王座上落座，緩緩地吸了口氣，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下首處的卡蕾。
【大概十多分鍾前，久未出現的馬戎語氣匆匆——
“雷特伯爵沒能達成目的，凶多吉少。這場議會本來不該開的，我覺得有問題就先來和你說一句……”
“多留心。”】
……
聲音如燈一點點熄滅，整個議會廳安靜得甚至有些沉悶。
“那麽，是時候開始了。”
叫人意外的是，開口的竟然是卡蕾。
特洛奧下意識將視線落在她身上，停頓了半秒。
“蒼狼之雷特……崛起於北部。”在呼吸可聞的寂靜裏，她那點輕笑悠悠蕩蕩，“大家都了解嗎……這個家族。”
空氣中蕩漾著一股詭異的沉默。
雷特家族在汀恩王國位高權重，至少也有幾十年了。在這個王國內，也再也找不到比這個家族地位更高的了。
沒人敢正麵非議他們。
更別提這句話由卡蕾說出口。
……就算這句話不由卡蕾說出口，出現在這個場合也十分怪異。
在議會……聊家族史？
“雖然崛起於北部，可憑借著當年賽提人侵占後造成的混亂，以及之後的各種手段，家族領地遍及整個王國……我想，在座和這家族有過交往的人，都知道。”
“等等，卡蕾小姐。”
不少人回過了神。
她似乎真的要說這件事，如果十幾秒前還讓人感覺詫異，此時便讓人警惕。
她為什麽要說這個？
“我們並不是來聽雷特家族的曆史的。”可到底是麵對雷特家族，那位發表質疑的貴族緩了緩語氣，卻仍是肅然，“我們想知道首相大人召開這場緊急會議的原因。”
卡蕾有些許恍然地啊了聲，卻反是淡道：“我不是……已經在說了麽？”
貴族們皆是一怔，愕然四起。
她說什麽了？
“我以為，會有人對雷特家族真正崛起的原因感興趣……”卡蕾將唇抿得平淡，卻翹起了一點譏諷的弧度，“看來……你們更好奇雷特伯爵去了哪兒。”
這次不等他們打斷，卡蕾揚手一掃，光幕從位置上驀地落下。
那片巨大的光幕裏，顯示著一行靠近牛頭海灣的軍隊。
前方的雷特家族旗幟清晰可見，可跟在他們後麵的……
“賽提人？”
接踵的驚呼聲響起，氣氛有一瞬繃緊，隨後炸開。
數百年的爭鬥，長達幾十年的占領，不管在任何時候，賽提人都是索特人心裏揮之不去的陰霾。
而雷特伯爵是如今的貴族領導者，竟然會——
連特洛奧都有幾分詫異。
當聽說雷特伯爵凶多吉少時……經過那些事，他的心情隻有麻木。
可現在……
他漸漸集中了注意力，緩緩坐直……連自己也沒發現，脖子邊有一點光閃了閃。
“無稽之談——”嘈雜紛亂中，一陣喝聲壓下起初慌亂的節奏，猛然竄起，“你真的是卡蕾嗎？！”
卡蕾輕抬蒼白的下巴尖，勾起了一個更深的弧度：“怎麽，證據確鑿……反倒懷疑我的居心？”
說完，她幹脆一把揭開黑紗網帽，露出一張對他們而言熟悉的臉，如假包換。
眼看著憂慮完全壓不住，卡蕾卻彎了彎眼睛：“伯爵大人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聽起來，這似乎是首相的專屬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真的是雷特家族嗎？”
“首相大人在哪——”
卡蕾旋即又招了招手，被放大的畫麵更加清晰:“難道你們沒看清楚麽？”
莫名的，人們就想起了那段像詛咒一般的，首相費倫西的故事。
——震驚，恐慌，又或者茫然無措。
“這怎麽可能？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卡蕾小姐，您到底想做什麽？”
雷特家族，位高權重不錯，然而身為貴族領袖，對自己的要求也向來最高。
想將這個家族拉下馬的人很多，但他們能走到如今，不僅是因為當初的選擇，更因為幾乎那毫無負麵的言行舉止。
沒人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等等。”就在這時，某位南方貴族站了起來，“那是凱特人的領地……伯爵大人是為了逮捕那位逃到牛頭海灣的黑法術師……利用賽提人是為了避免西部產生麻煩——”
“羅克子爵，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逮捕黑法術師需要和賽提人一起？”
忽的，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聲音在混亂內格外清晰——
“他們是怎麽穿過長廊的？”
就在這時，半空內停頓的畫麵動了起來，快速掠過，直到……雷特伯爵下了馬車，手持塗金的頭骨。
長牆消解的時候，又是一陣死寂。
“那是……”長達數秒裏，終於有人稍稍回過了神。
所有人都被這節奏打亂了。
雖有人與雷特家族“打過招呼”，可對雷特家族在東部的行動不過一知半解，若非站在這裏的人確實是“卡蕾·雷特”，他們剛才未必會出聲。
這……真的是當初說好的“招呼”？
每個人的眼神裏都有摸不清事情發展的茫然，而唯一一位坐在卡蕾身後位置上的少年，漸漸有些坐不住了，手心裏止不住地冒汗。
他從來沒聽說過這些事情。
“長牆並非凱特人所建，那是開國國王……緹綱瑟·汀恩的作品。”
卡蕾的聲音仍舊幽緩：“而伯爵手裏的東西，當然是……”
“怎麽可能……雷特家族怎麽會拿著汀恩家族的東西？連傳承都在他們那，現在的王室難不成是個空架子？”
耳邊驀地響起馬戎那也掩不住驚訝的口氣：“這不至於吧？”
特洛奧愣了愣，心底響起了一個聲音。
……至於。
雷特家族能走到如今的地位，最大的原因就在於與王室的關係。
而這與王室的關係，又來自當初對謝羅姆·汀恩的支持。
特洛奧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晃，卻得不到答案，但因為馬戎而被打斷了之前的專注，他此刻眯起了眼睛，無端發現自己的心跳聲重了不少。
像突然進入一個密封而安靜的環境中，能聽到心跳從胸腔遞來，一下蓋過一下。
這是……
他掃視周圍，發現貴族們渾然不覺，仍然沉浸在自己所感覺到的震驚中。
“一位伯爵不僅掌控了這種東西……又有多少人知道他為何如此執著於這位黑法術師？”
“當然是因為她是謀殺國王的人——”
卡蕾笑得諷刺：“那是因為那位你們嘴中的黑法術師是魔劍法師的繼承人——”
“雷特家族一直以來都控製著謝羅姆·汀恩留下的傳承，但礙於那個給予謝羅姆·汀恩及其追隨者的詛咒，也從未真正擁有它。”
“為此，無數家族曾因此成為這家族的犧牲品。”
魔劍法師的傳承？
詛咒？
“自從雷特家族那位伯爵殺害了那位拒絕承認魔劍法師的國王之後……”
“這個王國，早就不是汀恩家族的王國了啊——”
——“狗屁，莉莉安根本沒跟我說這個事情！”
特洛奧耳邊一陣爆響，他捕捉到那個名字，正是詫異，卻發現光幕裏頭不對勁。
那原本顯示著東部畫麵的光幕，畫麵像被攪入一片渾濁的水中，迅速扭曲。
“而拜雷特家族所賜，長牆熄滅，來自牛頭海灣的凱特人，即將重歸平原——”
話音落下，黑色的煙霧鑽出議會廳的地麵，在人們的視線內湧動匯聚。
與此同時，高聲呼喊的凱特人騎著馬衝出屏幕——！
特洛奧瞳孔一縮，驟然起身：“你不是卡蕾。”
卡蕾不緊不慢地扭頭，冷笑：“那麽，你又是真正的汀恩家族成員麽。”
特洛奧想說話，然而在電光石火間，那頭的黑霧彈起，將他的注意力帶了過去——
眼看著黑霧要將這裏的所有人都包圍起來，議會廳四麵突然滾出數個金色的小球，在近地麵織了一道細網，阻住了往上蔓延的黑霧。
卡蕾蹙眉，心中有所感覺，手心的黑霧朝特洛奧襲去：“多管閑事。”
就在這時，議會廳的門被猛地撞開，裏頭進來了一個仆人，大喊道：“大人們！外麵都在傳凱特人正在向這邊……”
有一瞬的停頓。
這突然打開的門仿佛什麽被突然開啟的開關，貴族們紛紛起身，尖叫著向外奔逃——
特洛奧避開黑霧，然而它們卻如蛇一般騰起，對著他吐著信子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