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7：莉莉安小姐所尋求的真相（6）
“聽說最近那段傳聞了麽。”
三年前，他聽到消息，回到科特家的宅邸。
拉文一個人坐在靠近火爐的位置，眼前的石桌上擺著一個方形的棋盤，他說著話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棋子。
他找過自己下棋，可凡事都優秀的自己卻在這一方麵一塌糊塗。
沒一局贏過。
次數多了，拉文放棄了，開始自娛自樂。
“嗯，”他站在門邊，“可能是詛咒。”
那段傳聞，是波立維小姐“不小心”用刀子紮了腦袋的傳聞，流傳得很廣，傳得比他們的眼線都要快一些。
其他人看來是笑話，但他知道，可能是詛咒導致的頭痛所引起的。
“唔……命還挺大。”拉文吃了對麵一子，低聲沉吟，“過去一趟。”
他應了一聲。
“還沒決定好嗎。”正要轉身，身後傳來那聲線低淡，永遠辨不清情緒的聲音。
他回過頭，不明所以。
“你的名字。”
聽拉文這麽一說，他沉默了片刻。
他這些年沒少用化名參與過傭兵任務，名字反倒不是問題，隨便用一個曾經用過的化名就可以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猶豫了片刻，說了句：“亞修吧。”
“還挺適合你。”拉文思考良久，慢悠悠道，“不過和小女孩相處的話，還是要溫和一點……畢竟剛剛死裏逃生呢。”
他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拉文臉上的笑容。
用這樣可以算得上和善的口吻，實則說的是一個被拿捏在手心裏的棋子。
他一言不發，轉頭出了門。
——
——
莉莉安感覺自己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風沙撲麵，什麽都看不清晰，隻能一味地往前。
直到灰蒙蒙的盡頭裏出現了一團模糊的光影。
她眯著眼，大步而去，闖進了那片光內。
……
白光灼亮，刺得她眼睛生疼，等那股勁兒緩過去後，她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樹。
那是一棵通體潔白的樹，是樹，上麵卻沒有一片葉子，光禿的樹杈逐級向上，形成一個繁複的圖案。
而周圍……
像是被一層雲霧裹住，什麽也看不清。
“你好啊。”她下意識往樹的方向走去時，半中忽的聽到一個聲音。
她一愣，覺得這聲音似曾相識：“你……好？”
空氣裏響起一陣笑聲。
這笑聲又讓她心底生出了一點怪異感。
好像……還真的很熟悉。
“方便說個話？”莉莉安的眼睛往四周看，卻找不到人影，下意識用法術，卻發現不僅無法溝通元素，連係統也沒了動靜。
這是夢？
“這裏是不能用法術的。”空氣裏的那個聲音又說。
沒等莉莉安再問，從四周而來的白光漸漸匯聚起來，人形漸漸清晰，莉莉安很快看到了一張帶笑的臉：“歡迎你。”
莉莉安張了張嘴，心裏有句媽賣批。
因為眼前被白光籠罩的人……分明是“她自己”。
金色的發和湛藍的眼眸，少女笑意盎然地望著她：“選了一個模樣出現而已，我覺得這樣你會感到比較熟悉。”
莉莉安：“……”
熟悉嗎？她不僅不覺得熟悉，還覺得挺詭異的……
“你看起來不太開心，要不然我換一個……那個叫做亞修的如何？”
莉莉安：“……”
莉莉安：“還是這樣吧。真這麽幹，我可能會忍不住動手。”
對麵笑了笑，沒了動作。
“你是誰。”莉莉安看向“自己”，微微眯起眼睛。
她以為自己會見到柯特莎，可似乎……並不是。
“大概七十年前，有一個人來到這裏……他知道我是誰之後，懇請我給他力量。”少女沒有說話，她輕飄飄地浮在半空，收斂了笑容，視線很靜，“我告訴他，所有力量都有代價，他有沒有準備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那時候，那個人已經很老了，他說，他想在臨死前完成父輩的心願。”
莉莉安愣了愣，忽然意識到她說的是誰。
也忽然明白……眼前的人是誰。
“他需要足以毀滅那個民族的力量。”浮在空中的少女一字一句，“如你所見。”
“魔劍法師。”莉莉安脫口而出。
對麵沒立即說話。
莉莉安忍不住舔了舔下唇，心情莫名緊張起來。
魔劍法師的力量……是直接來自於神的力量，那麽她眼前的這個——
“我的名字……叫艾倫蒂亞。”
莉莉安：“……”
媽的，創世女神艾倫蒂亞。
自稱艾倫蒂亞，卻掛著她模樣的少女看了她有些微妙的表情一會兒，忽的笑了一聲：“你在想什麽。”
“我以為你們神都有讀心術。”莉莉安答得飛快，事實上也是破罐子破摔。
三觀這種東西，碎著碎著，她居然他媽的習慣了。
她也不明白，這位至高神，這會兒是什麽意思。
“你現在知道了麽，謝羅姆要付出的代價。”艾倫蒂亞扭過頭，看向身後的樹，輕聲說道。
想要摧毀一個民族的力量，卻導致了如今的王國危機。
莉莉安沉默了兩秒：“大概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人類總是這樣。力量對於他們從來不是力量，而是爭鬥的陪襯品。”艾倫蒂亞重新看向她，有些疑惑，“那麽你明白了麽，自己在這一場爭鬥中的作用。”
莉莉安“啊”了聲：“大概吧。”
“棋子所行之路名為命運”——她是一枚棋子，從殺死國王到將這一切嫁禍給她開始，一切圍繞著的，便是指引她與雷特家族結下梁子，重歸凱特人領地，決心為那個“含冤”的海德家複仇。
哪怕她不配合，最後也會成為被控製的傀儡。
到如今，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聖者身份。
就像“曾經拯救王國的英雄給王國帶來了災難”一樣，“信仰的女神所選定的聖者，帶領著大批外族攻擊他們的王國”這種事情，怎麽想都有種被人設計好的荒誕的絕望感。
“那麽……你知道是誰了麽，那位複仇者。”
莉莉安沒說話。
眼前的是一位用著她外表的神。
聽她自己說的，還是最高級的那個。
可她依然沒有和一位“陌生人”交流這種事情的衝動。
……其實，聽完凱勒王的話，她就能確定那個“下棋者”是誰了。
隻有一個人，在每件事內都留下了痕跡，並能與雷特家族抗衡。
薩格謀殺的國王的行動，他故意瞞著雷特伯爵，與自己合作行動，美其名曰看他不爽的樣子。
國王真的被謀殺了的那次，他離開了帝都很久，卻踩著點回到帝都，找到了她。
夏羅德被定為黑法術師的事件裏，他是調查者之一。
最直接的證據……是亞修留下的字條。
凱特語出自精靈語係，簡單的詞匯隻需要用亞修教過的語法轉一下就能看出來了。
他留下的那個字條，意思是“複仇”，讀作“科特”。
……拉文·科特。
“很少有人……可以走到這裏，但凡是來過這兒的人，都有著響徹大陸的名字。”艾倫蒂亞雙眸的湛藍一點點散去，轉而……一點點地變成赤金，“比如……魔劍法師謝羅姆·汀恩、赫波亞女帝薇薇拉·墨瑟、精靈王隆瑞戴恩。”
“那麽你，想獲得什麽，拯救那個王國，創造記載於曆史中的威名呢。”
莉莉安揚起下巴，雙眸內有暗潮湧動。
良久，她張了張嘴：“那還挺厲害的。”
艾倫蒂亞眼中的赤金瞬息熄滅：“……”
“你們神，是不是都很喜歡讓人類獲得什麽，然後再拿走一點代價。”莉莉安莫名想起先前在墓室裏的那個，頭也不抬，“恕我直言，按那些代價……一開始就沒有向你們換取力量的必要。”
“原來你是害怕代價。”
“……也不是，”莉莉安蹙眉，淡淡，“我有什麽必要需要用到神的力量麽？”
“我沒有變成傀儡，而那支外族也不會離開牛頭海灣，內達長廊也能修好，剩下的，我隻需要去問候一下肇事者就夠了。”
“人類的事情，人類可以自己解決。”
——
——
牛頭海灣。
磅礴的大雨早已停歇，然而那種風雨飄搖的氣息卻仍舊籠罩著整座海灣。
像被帝都事變帶來的氛圍感染，又或者是女王被挾持的事實，凱特人一蹶不振，所有城市都無疑大開城門。
——法術工程一遍一遍地播放著那位“救世主”的話。
“我會帶你們回到故鄉——”
“你們將重獲自由。”
“這該死的一切終於可以結束了……”
外族高喊著莉莉安的名字，走到街頭，拿起武器，而後離開城市，聲勢浩大地向帝都湧去。
潔白的長道內集結了密密麻麻的人。
——整個凱特人的曆史中，從未有過這樣的景象。
……
“這一日，終將被記入史冊。”迪溫站在希爾婭的空中花園，聽著那一陣蓋過一陣，湧入耳際的聲響從人潮處湧來，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她麵前，是一個定定站著的金發少女。
即將進入所有人的視線內，將苦難從凱特人的世界帶走的少女——
“那麽……準備……”迪溫緩緩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抹決絕。
她幾乎拋卻了一切，與人謀劃殺死了那偏愛妹妹的母親，為了合作與外族生下一個孩子，再計劃殺死自己的妹妹，讓自己最後剩下的這位女兒成為傀儡……
她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也絕不會再失去……
話音將落之時，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迪溫下意識向前麵走了兩部。
四麵的法術工程蜂擁著朝那兒堆湧法術，光芒陣陣。
等煙霧散盡，卻……什麽也沒有。
迪溫心下警鈴大作，正要開口——
金色的光球旋轉著從她腳下的地麵亮起，光柱迅速圍成一道囚籠。
“陛下！”海萊絲和其他法師迅速反應過來。
然而海萊絲的法術根本沒來得及使用，因為地下的土色上湧，瞬間將她吞入地麵——
迪溫眯起眼睛，試圖操作法術工程。
但卻……
那些抬首的法術工程驀地一頓，而後，上麵的光一點點緩緩熄滅。
與此同時，四麵竄來道道身影，他們迅速撲入戰局，牽製法師。
見到這個場景，迪溫愣住，視線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讓她猛地看向那個從遠處走來，麵無表情的人：“威格？”
她許是有些不敢置信，旋即又覺得可笑：“你又想背叛一個主人？黎明與劍的人會再信任你？別開玩笑了，你到底還是半個凱特人，還殺了路德·海德……”
“我並未臣服任何一個人，女王也好，誰都好，我隻相信我自己。”威格靜靜地看向她，平靜無波，“隻剩下凱特人的牛頭海灣，是不會有你向我許諾的那些東西……”
“可這個世界上也隻剩下一個墨瑟王族，你們永遠也別想控製……”
迪溫有些咬牙切齒，可話頭倏然頓住。
她不可思議地回過頭，原本應該是傀儡的人手裏攥著一把匕首，已經沒入了她的身體。
“你……”
金發的少女……並不是莉莉安。
她的麵色平靜得近乎是冷寂的，每個字都很冷：“再見了，你這個瘋子。”
……維拉·墨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