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0：莉莉安·海德（4）
迪溫……
莉莉安停在原地，覺得靜謐的走道盡頭有寒風直撲而來。
她下意識抱著胳膊，指尖貼著腕間發涼的皮膚。
那麽看著，少女一雙湛藍的眸子沉在濃稠的暗影裏，寂靜無聲。
安靜像有那麽半個世紀，她人最後吸了口氣，晃了晃腦袋，鬆開了想攥著什麽東西的那隻手。
遊戲使用對話框，對話沒有聲音，陳述也很生硬，她幾乎的捕捉不到情感上細微變化。
但信息卻很多。
……她覺得，自己得梳理一下了。
直到“現在”，路德·海德還不是魔劍法師的繼承人，他之所以能在麵對凱特人時不落下風，基本如她在帝都裏打聽得到那些黎明與劍的成員那樣，全靠靈活。
——平時隱藏在法術難以尋覓的森林裏，聯合各個村莊內的外族和反對者，裏應外合。
而路德自身的技能裏，對凱特人影響最大的不是持劍者或者法師，反而是工匠，基本策略就是一路拆法術工程，要麽切斷某個村莊與城市的聯係，要麽修改她們獲悉的線索。
想到這兒，莉莉安心念一動，視線重新回到遊戲裏。
這一次，路德拿到情報，對迪溫的隊伍所采取的方式也是類似的，他清空了一座先前控製的村莊，將迪溫率領的凱特人引到了村莊裏。
但也有一些不一樣。
路德這個人很會揚長避短，並且目標明確——他對讓凱特人“全軍覆沒”的目標沒什麽興趣，隻想營救困在凱特人城市裏的索特人。
按往常，他根本不會直接出現在軍隊領導麵前硬碰硬，隻會“解放”村莊，拖住軍隊的腳步後轉移位置。但這一次，他一反常態，從遊戲的表現上看，遊戲沒給莉莉安遊擊局，反而給了她一個對戰局，明擺著路德這次的目標是迪溫。
這還不值得莉莉安驚訝，她感到驚訝的事情，是迪溫周圍的人被牽製住，獨自出現在路德麵前時，投降了。
她不得不為所謂的不戰而降感到迷惑。
在薇薇安爾塞，他們的說法是，迪溫失利，但不久之後便回到了帝都……
是達成了協議麽？莉莉安尚在猜測，那段外人不得而知的交談，順著流水聲淌過，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夜幕下的帳篷裏，一盞白亮的燈將少女的影子拖得很長，她垂著眸，表情看上去和如今的差別並不大，路德掀著簾子走進來，她才緩緩抬眼，露出了個沒什麽含義的淺笑。
“久仰了，你帶來的麻煩可還真是不少。”
路德人很高，幾乎要碰到帳篷頂上的燈，眉眼被籠在一重光霧裏，低沉的聲線裏透著一分審慎：“你是凱特人的公主？”
“是啊，”迪溫舉起手腕限製法術的鐐銬，“來談條件的。”
她的笑容透著三分天真，說出來的話讓人想要發笑，這一幕竟是與她未來的言行如出一轍。
……看起來可完全不像是一個被囚禁的敵人。
路德眯了眯眼睛，也察覺到了這件事看上去有些荒謬：“你這樣和我談？”
“為什麽不能呢，”迪溫笑了聲，“你們無法從正麵擊敗我們，隻能在村莊裏小打小鬧，也無法攻破城市。不管出於哪個目的，索特人永遠處於弱勢。”
路德挑眉：“那又如何。在所有索特人都被救出之前，你們也無法解決此事。”
“你們很快就會被叛徒背叛，從而宣告一切的失敗。”迪溫也不避讓。
路德緩緩地攥緊拳頭。
“索特人的英雄，你並不清楚到底是誰背叛了你們的國家……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母親和他們定了一份合約，僅憑你現在取得成果，根本無法撼動已經注定的命運。”迪溫揚起下巴，話鋒一轉，“除非……你與我合作。”
這就是……迪溫來找他的目的。
“你要做什麽？”
“我的妹妹要殺我，所以讓我出來送死，就算我能回去，他們也會將我當作被外族挾持的失敗者，讓我因此身敗名裂。”
她頓了頓，語氣仍是平靜：“我需要一個凱特人之外的力量。”
路德的反應並不強烈，反倒是莉莉安怔住。
迪溫她知道……緹娜的打算？
那之後她分明否認了許多次……
路德沉默良久，一個低笑聲在帳篷內響起。
“你笑什麽。”迪溫問。
“凱特人很可悲。”路德收了笑，不輕不重地敲了敲一旁的椅背，語氣半是諷刺，半是微妙，“你們奴役外族，卻想讓外族替你掙回地位，明明是親人，你的妹妹卻要殺你……我還沒有見過那麽可悲的事情。”
迪溫愣了愣，接著像是回過神，突然笑了一聲：“你說得有道理。”
“但……這些事情改變不了。”
路德不置可否，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迪溫慢條斯理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鐐銬：“你想知道誰背叛了你的王國，除了與我合作，沒有別的辦法。而我想要爭取些東西……至少，這些對凱特人的政策與我無關，如果成功了，我會以女王的名義給你們的王國補償……各取所需就能解決問題，這不是很簡單麽。”
忽然便這麽陷入了沉默。
路德似乎在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迪溫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裏帶著一絲勢在必得。
莉莉安覺得，路德當初說不定真的與她達成了協議，畢竟他對這件事的在意使得自己一反常態地來堵迪溫，想來一開始就想從她嘴裏得知什麽“真相”。
可結局讓人困惑。
他回汀恩王國後，並沒有揭露那位背叛者——
“我拒絕。”
就在這時，路德帶著分冷硬的聲音在帳篷你響起。
迎著迪溫有些詫異的目光，路德抱著雙臂，平靜的神色裏，眸光中有一閃而逝的銳利。
“我並不相信凱特人會將我們當一回事，你向我尋求合作……或者說隻是利用。”
“我也對這種陰謀毫無興趣。”
“索特人，從來不是你們用來實現目的的工具。”
說完，他轉頭，離開了帳篷。
這個結局……實在有些超乎她的意料。
畫麵消散的同時，彈出的遊戲提示框顯示，第二天，帳篷裏的迪溫不見蹤影。
路德拒絕了迪溫，那她之後……
莉莉安眉心緊鎖，覺得這一切非但沒有真相大白的感覺，反而愈發的撲朔迷離了。
隨著迪溫的失蹤，這場行動似乎以沒有任何成果宣告失敗。
……
回到帝都，路德才得知帝都出了一些事情。
就在海德家宅邸裏發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黑法術事件，黑霧襲擊了剛到帝都不久的夏羅德·海德，所幸沒有生命危險。
埃絲特就是在這個時間裏覺醒的生命法術天賦，路德回到帝都時，她已經去了聖殿。
收到了提示，莉莉安思索了片刻，開著角色進了聖殿。
場景在她沒去過的星寂廳，路德見了埃絲特一麵。
……她其實沒去過星寂廳這個地方。
在聖殿的時候，她疲於解決帝都的事，而星寂廳是祭司常去的場所，她個人又對信仰沒多少興趣，也就沒興趣觀光了。
而此時才覺得這地方比聖者房間要更有神秘色彩。
僅從遊戲看，那滿牆的文字都十分壯觀。
【埃絲特：當時的事情，領主大人沒事就好。】
【埃絲特：感謝您來看我，或許在這兒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新的開始……
莉莉安覺得這可能是某些事情的開始。
——不久之後，夏羅德被指控使用黑法術，似乎還和這件事情聯係了起來。
像是網，而這隻是其中一環。
莉莉安覺得有些不適，想問，可在遊戲裏，她的操作實在受限。
沒說多少，路德就離開了聖殿，給了她自由選擇場地的機會。
她遲疑著，選中了王宮。
此刻在帝都裏，她認識的黑法術師隻有亞修。
……路德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亞修”了。
從第一次遇到之後，她偶爾想起來去那邊一趟，卻都找不到人。
——那位男孩像是消失了。
可她覺得他應該是藏在那個閣樓內。
那座他偶然發現的閣樓，似乎是他曾經無法離開的地方。
……
遊戲角色進入圖書館裏，屏幕上果然空無一人，她心裏有絲失望，卻聽到一個聲音，就在身後：“你在找我。”
莉莉安一怔，人下意識轉身，卻在耳邊一陣劇烈的呼聲後，“站在”了那位男孩跟前。
而她……
遠處表麵如鏡的銅珠將她的身影顯現出來——分明是路德·海德。
現在的自己……居然“是”路德·海德。
這是自由的劇情？還是她能自由發揮的環節？
可不管怎麽說，突然增加的身高都讓她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不適：“我……”
那倏然變得略略低沉的聲音也讓她頓了頓。
那邊的男孩卻像是沒有一絲懷疑，他安靜了一會兒，扭頭抬起手，一本厚書靜靜地飄到他手中。
另一側，金邊架子上的茶壺緩緩抬起：“你需要喝點什麽嗎。”
下意識的，她說：“……紅風葉草茶。”
男孩眸光微閃，評價：“很獨特的喜好。”
莉莉安一時語塞。
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