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0：莉莉安小姐：“媽的”
王國的居民隻要有心，一般都知道一個地理知識——王國往西是一望無際的森林，往北，是遼闊的冰原，兩者皆可到達環繞大陸的盡頭之海，而往東，越過短暫的森林也有為人所知的海灣。
然而卻對南部知之甚少。
南方是王國環境最複雜的地區，起伏延綿的山脈遮蔽視線，大多數連地平線都看不到。
沒人知道南方群山的盡頭是什麽，而以人族的力量幾乎無法越過重重群山。
因而亦有傳言——群山之後是神的故土，神聖又神秘的世界。
波立維家的領地就在群山之下。
從西南部的蒙特利爾到波立維領地的利茨坦小鎮最快需要十天。
——
第八天，莉莉安到達湖泊鎮。
入了夏，今天的天氣卻難得涼爽。天空碧藍，白雲勾連成片，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隨著微風向東遊移。
金發的少女騎在馬上，在樹林的陰翳裏抬頭，捕捉著幾縷透過縫隙的光，眯了眯眼。
“穿過湖泊鎮繼續往南，後天可以到利茨坦。”身後是少年淡淡的聲音。
她“哦”了聲，收回了視線，重新落在前方。
她不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上一次是從利茨坦前往帝都，想來這兒也沒什麽變化，可偏就叫人心裏有些感慨。
等意識到自己在感慨時又覺得有些怪異。
她向來不喜歡“懷念”這件事，也不知是這段日子的生活過於刺激，此時真憶起了點對無所事事的波立領地的回憶。
“天氣很好。”想了想，她說。
……
湖泊鎮的規模與利茨坦相當，因為坐落於湖泊之上而得名。
剛穿過森林，莉莉安就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麵上那座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的小鎮——
她曾在這兒落腳，現在看這座城市，看上去倒是一點沒變，高高的立柱撐著座座以橋相連的木屋，外圍一圈柵欄如無物似的，淩亂隨意地圍著城市。
隻是比起那時的寧靜，此刻海有悠揚歡樂的樂曲自其中飄蕩，直到湖岸邊也能聽清。
莉莉安正疑惑今天是什麽節日，亞修已經開口：“有人結婚。”
誒？
莉莉安詫異，才發現城市外圍擺了不少具有象征性的花。
“運氣有些不錯。”亞修笑了聲。
這世界有樸實的傳統，婚禮時常常會全鎮慶祝，為來往的旅行者提供免費的吃住，美其名曰分享喜悅。
莉莉安心想運氣還真的不錯。
……
兩人穿過鎮口的長橋，進入小鎮，很快遇到了站在鎮口捧著小麥酒的女人。
“兩位冒險者，今天在湖泊鎮有婚禮，你們也一起來參加吧。”女人笑得很深，二話不說將麥酒塞到莉莉安手裏，“有免費的麵包和酒——”
莉莉安抿了一口，彎眸：“您女兒結婚麽。”
“是我兒子，嫁過來的是隔壁鎮子的女孩，她長得可十分漂亮。”女人含笑道。
“安萊在上，祝他們每天都幸福快樂。”
莉莉安的話說得漂亮，深得女人歡心，於是又給莉莉安塞了一束花：“小姑娘，你也會幸福的。”
白色的花瓣波浪般柔軟層疊著，是名為白女皇的愛神之花。
笑著接下，莉莉安抱著花下了馬，哼著歌往裏走，看上去心情不錯。
她這幾天，或者這段時間的心情都不太好，察覺到這，亞修接過韁繩，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又柔和一些：“小姐很高興。”
“是麽，可能吧。”莉莉安挑眉，回頭衝他笑了笑，“這麽長時間終於遇到了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哪怕和我沒什麽關係。”
想了想，她垂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花，又輕聲說：“這世界很奇怪，處處是讓人覺得麻煩的東西，可讓人高興起來也很簡單。”
“小姐喜歡這些？”
“當然。”莉莉安抬眼，“如果有機會的話，這麽到處走走確實值得高興。”
說著話的時間，亞修已經將馬安置好，兩人一起往裏走。
金發的少女盯著木屋上的牌子找到了酒館，正要進去，身後就響起亞修的聲音：“小姐……這算是心願麽。”
她一怔，回過神來他說的是什麽，卻沒多在意：“算吧，如果沒出這些事情的話，從拉文那兒畢業我是想到處跑跑再做打算。”
和貴族們周旋的日子她不喜，而她從上輩子開始就是一個會爭取想要生活的人，有什麽別的可能總是想試試。
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多，尤其是最近，她一直被不可名狀的東西一路推著走，更別提什麽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說完，亞修眸光閃了閃，卻沒說什麽。
她沒多問，進了酒館裏。
時間湊巧，莉莉安的入住沒被收費，老板娘看著他們是情侶又送幾束花，弄得小姑娘沒地方放，索性全都丟給亞修處理，自己跑回房間裏睡覺了。
南方地形複雜，多是森林、平原再夾雜著一些山地，一路過來沒什麽城鎮，為了趕到這邊她沒怎麽休息好，到了有床的地方幾乎可以說是爭分奪秒。
……
這一睡，直睡到落日西斜。
耳畔一片寂靜，她睜開惺忪朦朧的睡眼，一眼看到坐在床邊的少年。
他倚著床頭，半邊身體遮著一道光。
少年長得漂亮，身著著米色的襯衫，袖子翻折到手肘，露出弧線流暢漂亮的小臂，一隻手十指相扣著自己的，另一隻手捏著本書，垂著眸時濃密的睫毛下一雙琥珀色的眸如平靜的湖麵，卻很吸引視線，一下叫人沒了言語，生怕出聲會驚擾到什麽似的。
相扣的十指修長，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拇指摩挲著自己的手背。
感覺到莉莉安醒過來，他穩穩地合上書，湊過來衝她笑了聲：“睡醒了？”
聲音低淡的，末端帶了點磁性，配合著窗外昏黃的光，美好又溫暖。
她沒說話，隻坐起來怔怔地看著他。
以為是她還有些起床氣，亞修沒繼續說話，安靜地與她對視。
卻沒等到眼前的少女開口，反而看到她傾身過來，柔軟的手攬著他的脖子，將他往下拉了拉，抬首去吻他。
少女的唇瓣帶來一陣溫軟的觸感，隻略有些詫異，少年默不作聲地將書放下，那隻手輕輕落在她的後腦勺，又拉近了一些距離，加深了吻。
吻漫長而溫柔，空氣漸漸混著些香甜，又有些灼燙起來。
等她有些喘不過氣後亞修才放開她，分開後兩人鼻尖對著鼻尖，一時誰都沒說話。
落在背後的手一下下輕輕的安撫，莉莉安眯著眼，索性將人埋在他懷裏，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怎麽了？”亞修收緊了懷抱，才想起來要問一句。
她輕輕打了一個哈欠：“看你長得好看。”
“……”
聽著耳邊低低的笑，感覺那胸膛微震，莉莉安眯著眼不說話。
那話當然是說著玩兒的，她向來覺得亞修長得好看。
隻是忽然覺得他有種奇怪的吸引力，讓她一接近他心就會不自覺地安靜下來。
……
……
南部人的婚禮儀式在夜晚，莉莉安吃了個飯後還能去現場。
她去捧了個場。
小鎮的中心，捧著花的新娘戴著頭紗，與新郎坐在湖泊鎮的長舟上，一對新人麵露微笑地接受站在兩岸上的人不絕於耳的祝福。
湖泊鎮的傳統，新人會乘船在小鎮裏走一圈，再一路回到自己家中。
莉莉安到時，新娘正舉著手裏的花束，在人們的歡呼聲中將花束拋到了人群裏。
那一束花直直朝著莉莉安的方向拋，她眨眼，下意識要接，麵前卻忽的有個人跳起來，猛地將花束抓在手裏。
莉莉安眨眼，那人若有所覺地回過頭，穿過人群與她對視。
那一跳讓她的兜帽滑落，對視時莉莉安正看到她的臉——很漂亮的女孩，發色是耀眼的金，碧色的眸子閃著光，貓一樣的。
但她似乎隻瞥了自己一眼，眼神就錯開了。
莉莉安也不太在意這個花束的問題，正轉身要走，卻看到那女孩撥開人群，快步走到了莉莉安……身側的亞修麵前。
“我把它給你，你和我走吧。”女孩勾著唇笑得明豔動人，聲音不高不低，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這告白直白幹脆，一瞬寂靜後便是徹響的起哄聲。
莉莉安：“……”
莉莉安：“？”
……啥？
“不可以呢。”她還懵著，嘈雜的聲音裏少年的聲音不疾不徐。
亞修臉上仍有一絲與莉莉安說話時殘留著的溫和笑意，也不避那女孩的炙熱的視線，聲音平靜的：“我有喜歡的人。”
也沒說是誰，但女孩的視線一下鎖定在了莉莉安身上，似是打量了兩秒，有些不滿地：“我比她好看多了。”
臉上有個胎記偽裝的莉莉安：“……”
她心道自己還真的活久見。
亞修卻沒有與她糾纏的打算，隻禮貌地笑了笑：“她無可替代。”
隻一句，便回身拉過莉莉安，快步進了人群裏，沒一會兒，嘈雜便將身後的一切都屏蔽了。
……
莉莉安被拉著走，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扭頭看人群將那個女孩的身影擋著，再也看不到，連話都沒來得及醞釀，這會就煙消雲散了。
耳邊卻有另外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麗塔？”
腳步一頓，莉莉安往旁邊一看，驚了：“萊昂？”
這感覺仿佛什麽人來人往中我與你相遇，緣分離奇而有趣，這雇傭兵的個頭也挺大，看到她回過神，走來：“你們怎麽跑這了？”
莉莉安：“……”
我也想問呢，你怎麽就從維利塔跑到這裏來了？
你業務範圍也忒廣了吧。
亞修似是察覺到她的疑惑，於是替她問了一句。
“我隨便跑跑，到這邊兒接了個任務，我一定是喝多了。”萊昂還沒緩過來，一聽有人問就大吐苦水，“那什麽波立維子爵讓我去找他女兒，說他妻子快不行了，想見他女兒一麵，讓我去找人……結果我一查，那什麽莉莉安·波立維還特麽是個王國通緝的黑法術師……媽的。”
莉莉安：“……”
莉莉安：“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