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hpter85：莉莉安小姐說小精靈是你嗎
海德家紋章的底色是海一般的湛藍，裏頭有一隻展翅的金鳥。
在海裏沒有落腳之處，永遠飛翔的鳥。
——驕傲又可憐。
……
海德家族起家於高坡上的城市維利塔，曆史可以追溯到距今六百年的墨瑟王朝。
這個家族最早被人公認的家族英雄，甚至和汀恩王國的開國國王同處一個時代——且榮譽都來自於反對凱特人的的統治。
艾倫大陸上，人類有三個民族——生活在平原的索特人、居住在森林的賽提人……以及東方海灣的主人凱特人。
對三年一小打，十年一大戰的賽提人與索特人而言，凱特人出場率極低，幾乎微不足道。
凱特人是上一任的平原主人，墨瑟王朝的創造者。六百年前，第一任汀恩國王緹岡瑟·汀恩擊敗容茵·墨瑟，凱特人從此退居東部海灣，極少再出現於其他人的視野裏。
這還是一個將其他民族視為奴隸的民族——墨瑟王朝統治平原的時間有多長，其他民族就曾在他們的奴役下掙紮過多少年。
反抗必然出現，結局便以汀恩家族成功，凱特人落寞退場而落幕。
汀恩家族不是唯一一個反抗凱特人的家族，海德家族也曾因反對凱特人的統治聞名。
甚至出於海德家族的功績，這片領地也被叫做海德堡。
……
然而，汀恩王國建立以來，這個家族數百年的曆史看下來其實不溫不火的。
像是一個小王國一般避世，雖然服從汀恩國王，卻又不太參與王國決策。
在賽提人和索特人戰爭繁多的年代，他們也隻是參與者，從來不是主角——甚至有一些向賽提人投降的嫌疑。
因為，當烈原複仇的火焰蔓延到帝都，將王國燒得支離破碎時，他們選擇了封鎖海德堡的邊境，而非盡力拯救帝國局勢。
就是這種避世又重點頗偏的家族，忽然有一天進入了貴族視野，成為舉國皆知的海德家族。
……
莉莉安看得入神，等走出那間采光不太好的書店時，天色暗沉，竟是已經入夜。
維利塔海拔有些高，沒有帝都溫暖，夜間氣溫偏低，這幾天尤甚。一入夜，白色的霧霧蒙蒙地籠著街道，帶著絲絲涼意，不斷往身體裏鑽。
她嘶了聲，剛往外走了一步就愣了愣。
亞修倚靠著牆，站在距離路燈不遠處的地方。
霧色模糊了他的身形，看過去朦朧一片。
他似乎在思考，眼神有些散，似乎根本沒注意到走過來的莉莉安，然而等她靠近，頭又自然地抬起，人衝著她笑了笑：“小姐。”
“等多久了。”她嗯了聲。
昨晚離開塔樓開始，她就沒跟這人說過話。
沒什麽別的原因，一開始是沒反應過來，後來是覺得自己有點丟人。
加之他今天一早出了門，直到現在才見到人。
誰知再開口時，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他笑得與平常無異，自然又溫和。
她沒法，回過神時有淡淡的不爽。
怎麽每次有些不太對勁的事兒發生時，這人都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那樣，反而是她有些斤斤計較。
……難不成還是她的錯？
“辛苦了……”亞修像沒注意到她的小情緒，“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一說，自己便忽然感覺到了餓。
還沒來得及開口，亞修便將一個紙袋遞給了她。
她眨了眨眼，下意識接過來，一瞬，淡淡的暖意透過紙袋遞到手心裏。
拆開紙袋，咬了一口餅，空空的胃裏多了點東西，那一點不爽頓時煙消雲散。
“小姐要參加明天的慶典麽。”她慢悠悠地吃著東西，亞修在一旁緩聲問。
“去吧。”她說，“反正沒事兒幹。”
亞修點了點頭。
沉默了一會兒。
“說祝福之月來維利塔看金幕花是騙人的吧。”走在路上，她留意了一會，突發奇想道，“在城裏好像從來沒見過。”
她想起今天早上在領主府看到的金幕花。
維利塔沒有金幕花的節日，甚至走在路上也見不到什麽金幕花，可幾乎所有人都吹這地方這玩意出名。
她覺得這有點像旅遊詐騙。
“金幕花啊……一般不會長在城市裏，城外有。”亞修聽清她是在說什麽，回道，“小姐想看麽。”
“你跟我講要走個幾小時我就不去了。”莉莉安宅男發言。
他笑了聲：“小姐……跟我來。”
少年加快了腳步，快她兩步走在前麵。
莉莉安跟著，卻沒看到他往大門的方向走，反而帶著她在底層繞了兩圈，一路來到了某處城牆的邊緣。
當看到那處藏在半地下的城牆缺口，莉莉安整個人都驚呆了。
“你怎麽找到這種地方的？”
亞修跳下去後回過頭，朝她伸出手：“有城門進出限製的城市往往有這種‘小路’，隻要仔細在城牆邊找一找，就會有所發現。”
莉莉安：“……”
什麽，你那麽會的嗎。
有些驚訝，卻沒多想，莉莉安握著他伸出的手，縱身一躍。
她的動作自然，反倒讓亞修微怔。等回過神，他的唇角緩慢勾起，哪怕她站定後也並沒有鬆開。
路有點黑，莉莉安看不太清，跟著牽著自己的手往前，聽著耳邊偶爾的提醒才一步步接近了光亮的出口。
那光並不明顯，在昏蒙不定中隻一點霧似的金色。
她隱隱有了些猜想，等踏出黑暗的一瞬，豁然開朗。
金光爭先恐後地湧進視線，她一下有些承受不住，抬手一遮，眸子眯起，等適應後才鬆開手。
——金色成片，如一片金色的汪洋，遠伸延綿到地平線盡頭。
令人驚詫的是，花田上方有一抹金色的半透明紗幕，迎風流滾，如夢似幻。
“金幕花的名稱就是這麽來的。”亞修立在這壯觀靜謐的景象前，琥珀色的眸子蹭了點金色，亮了不少。
莉莉安看了一會兒，才看清那些紗幕……由金幕花半透明的花瓣連成一片而形成——
……隻有成片的生長，才有這般真實壯觀的美。
“傳說，愛神朱莉得到了一條金色的紗裙，她向信徒索要配得上這條裙子的舞台，”仍有些回不過神時，亞修有些許沙啞的聲音響起，慢悠悠地講起了故事，“於是，愛戀著神的信徒花費了二十年種出了金幕花。”
頓了頓，他繼續：“所以，金幕花的花語裏有虔誠和示好的意思。”
話落，他俯身碰了碰腳旁的一朵，在風中微晃的花上星星點點地綴起金色的光點，緩緩停在他的掌心裏。
莉莉安“誒”了聲：“你還挺了解的？”
亞修彎著眸，伸手讓停在手心的光點落在她麵前。
“和這些小東西的關係比較好……它們告訴我的。”
莉莉安回頭再看了看那片花田，一臉懵：“……？”
小精靈是你嗎小精靈？
“小姐有什麽想問它們的嗎？”亞修哼笑一聲。
莉莉安：“……”
“幫我問一下，我什麽時候能脫非入歐，走上人生巔峰。”
亞修仍是麵上帶笑，扭頭看了看那些花，突然笑出了聲：“它們說這個不歸它們管。”
莉莉安嘴角一抽，沒忍住：“有意思嗎。”
“小姐不太高興。”亞修笑容微斂，“因為卡蕾小姐嗎。”
她愣住。
……有這麽明顯？
“如果卡蕾小姐值得信任，那麽小姐把事情告訴她也未嚐不可。”
“其實她如果因此討厭我反而更好。”她琢磨了一會，小聲嘀咕，“這樣就跟個小屁孩似的……”
少女垂著眸，話說得模棱兩可，正心思發沉，眼前突然伸來一枝被摘下的金幕花。
“它在安慰小姐。”
“……”
莉莉安差點給他抱拳。
她表情僵硬地捏著那支金幕花，一抬眼對上亞修那隱隱有些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
似乎是今天從卡蕾那兒回來後的第一個笑容。
“禮尚往來吧，你喜歡什麽花。”莉莉安捏著花，看了看後扭頭問他。
亞修似被問住了，認真地想了想：“……皇冠花吧。”
莉莉安也認真地想了想：“什麽花？”
“……”
少年沉默數秒，抿唇：“這兒沒有……以後有機會會遇到的。”
莉莉安眯眼盯著他：“我怎麽覺得你是在逗我玩呢。”
“沒有。”他搖頭。
然而卻沒有跟她解釋，似乎是沒有必要的東西，似乎又是不想說。
莉莉安不願勉強，隻記著這個名字，拍了拍手就說要走了。
兩人正往來的方向去，忽的，亞修像是注意到了什麽人，回頭遙望。
莉莉安還沒問，就聽到他略低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玩味：“……熟人呢。”
啊？
莉莉安心想這個人的眼睛是刀子麽，朝那邊仰頭看，才勉強地捕捉到一個模糊的身影：“誰？”
“羅克珊。”
哪個羅克珊？莉莉安心想她認識三個叫羅克珊的。
亞修沉默間，她也終於看清楚了，遠遠有一個黑白色的身影……
女仆裝，很淡的五官，此時站在金幕花花田的邊緣，似乎在發呆，沒有注意到他們……
是那個……女仆羅克珊？
“她為什麽會在……”莉莉安有些詫異。
“應該在生還後轉調到了雷特家……”亞修的聲音越來越小，隱去了一些什麽，最後輕輕拉著她往回走，“走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