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衰神賜衰(二十)
宋可遇打了弗如胳膊一下,低斥道:“你別嚇她,沒用的別亂說。”
“哦,我知道了,我也沒說什麽呀,”他揉揉胳膊,低聲嘀咕著,“我隻是重複了一下嘛。”又欲蓋彌彰的對門旁的趙黴道:“誒,你還杵在那兒幹嘛,趕快過來安撫照顧一下啊。”
趙黴一動沒動,推諉的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別人。”
“行了,別難為他了,他今天還得繼續站好崗呢,”宋可遇望著趙黴囑咐道,“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你就在這守著燕子,千萬別讓她們母女出什麽事,回頭事情結束了,你找對象的事給你打5折!”
這事兒本來就是燕子和趙黴拜托弗如的,他這番話倒顯得有些喧賓奪主,不過另外兩個當事人完全沒反應過來關係的混亂。
燕子本來還沉浸在趙黴要找什麽對象的消息裏,一雙驚詫的眼睛又掃到要走的兩人,連忙起身想要伸手去拽他們的衣角,又礙於禮貌生生的頓住了,隻怯怯的問:“我、我媽怎麽辦?”
“哦,對!瞧我,光想著這事兒就忙忘了,”弗如一拍腦門兒,從兜裏拿出一個不怎麽起眼的黑色戒指,說是戒指,其實隻是一圈圓環,他把這玩意兒小心翼翼的捧到燕子麵前,“給你媽戴上,看哪個手指合適帶哪個啊。”
“這是什麽呀?”燕子沒敢接。
“甭管是什麽,你隻管戴!”弗如硬塞進她手裏。
“別嚇唬她。”趙黴悠悠的飄過來一句。
弗如一頓,也不知道不嚇人的解釋法該怎麽說,到底還是斟酌了一下用詞——他對別人的耐心往往不及對劉秘書的十分之一,“這是黑狗尾巴骨,你把這個帶在你媽手指頭上——她如今這個樣子,看起來應該是被什麽東西衝撞了,你昨天看見的兩個人,多半就是她自己受了驚的魂兒,所以你也別害怕,我已經測過了,這屋子裏沒有邪祟。”他瞄一眼趙黴,“你們倆陽氣盛的人得堅定精氣神兒守在這兒,慢慢的你媽也就魂魄歸位了,這魂兒安了身,不再出去瞎逛悠,離好也就不遠了。”
雖然這話稀裏糊塗一大堆又極盡掩飾之能事,把燕子聽的顛來倒去,可她還是本能的相信了弗如這一篇鬼扯,捧著那黑色的圓環,小心翼翼的去臥室套在了她媽的小手指上,呼出一口氣,再回身,見那兩人已經走了。
趙黴在旁邊撓了撓頭,燕子湊過來小心的說:“16年前那件事兒,我沒提你.……不會怪我吧?”
“怎麽會怪你呢,本來也是無關緊要的事。”趙黴沒所謂的說。
燕子想了想,“可我總覺得不應該瞞著他們,也許對他們查清我爸的下落是有幫助的。”
趙黴沒有這麽樂觀,“能有什麽幫助,”說著走到廚房,“我幫你做點晚飯吧,你一天也沒正經吃什麽了,”邊說邊回手拿起一個大花碗,手一滑,碎在了地上。
燕子想說那是她媽最喜歡的一隻碗,這話梗在喉嚨裏,忍了忍,隻憋出一句“碎碎平安”,還是自己親自去廚房忙活了。
宋可遇和弗如上了車,眼見天色已經晚了,隻有天邊一小片紫紅色的晚霞還透著點亮堂的顏色,這時候掐著點兒趕到景區,日頭就應該已經完全落下去了,“怎麽著,要不要去碰碰運氣?”弗如問。
景區門口,白天明明剛來過的地方,可如今不過是時間晚了些,周遭氣氛就完全不同了。
這一陣陣小風卷起影影綽綽的樹影,弗如竟然連車窗都沒敢搖下,“我就心裏有些發毛,以前也不是沒見過大陣仗,可不知怎麽了,心裏有了牽掛的人吧,就分外的惜命起來。”
“別矯情了。”宋可遇自己先下了車,又繞到副駕駛那邊,強行拉開門,把弗如拽了下來,兩人一人一個手電筒,摸著黑向裏麵走。
白天走過的路,晚上雖然烏漆麻黑的倒也駕輕就熟,景區裏早斷了線,沒有路燈,四周一片幽暗深邃,借著月影斑駁,顯得更加瘮人了。
越靠近那付老師的住宅,兩人步子不由自主的都慢了下來,一步三回頭警戒的朝四周掃著,就在幾米外的地方,宋可遇的手機鈴聲突然一響,兩個人嚇得原地三跳,連忙掩到旁邊的屋牆邊。
宋可遇掏出手機一看,“我之前讓人幫忙聯係濱城晚報的老編輯,有消息了,說願意和我們聊一聊。”
“靠!這時間掐的可真準,差點嚇出心髒病!”弗如假模假式的拍拍胸前。
“現在去嗎?”宋可遇張望了一下,目標房屋一片漆黑。
到都到了,不親眼看看總有點不甘心,“那咱們先瞧一瞧,若是人在就先和這邊聊,若是不在、若是不在就算了,說明命裏沒緣分,我卜一卦,算個良辰吉時,咱們再來。”
兩人又向前麵走去,經過剛才外界信息的一打擾,仿佛是莫名的壯起了些膽色。
宋可遇趴在窗口向裏麵望了望,弗如扒著他的肩膀,“要不要用手電照照?”
“別照了,這一目了然的,明擺著沒人。”宋可遇站直身。
“好吧。”弗如又不甘心的從窗子向裏麵看了一遍,屁大點兒的地方,確實沒有什麽能藏人的空間,兩人扭回頭,略有遺憾的走了。
就在此時,床尾的紅漆木櫃“吱呀”一聲,自裏麵推開了一小條縫隙。
濱城晚報的編輯姓孔——其實是副編輯,16年前正是那起車禍報道的記者,由於為人比較直,混了這麽些年也沒什麽太大的進展,還是熬資曆熬年頭才混到了副編輯的位置,因為頗有些鬱鬱不得誌,如今輾轉聽人搭橋,能搭上千世集團這條線,一時難以抑製心頭激動,連晚飯都沒吃,一下班便按著電話和這邊取得了聯係。
雙方約在了一家啤酒清吧。
孔編輯先到的,他帶一副黑框眼鏡,一頂瓜皮帽,穿著一件暗黃色的襯衫,領子鬆鬆垮垮的耷拉著,不時朝門口望一眼,看見兩個人走進來,掃視了一圈遍徑直朝他而來,忙站起身局促地抬了抬手,打了個招呼。
“不好意思,這麽晚還讓您跑一趟。”宋可遇笑著和他握了握手。
“別客氣,剛好我有時間。”他應酬了兩句,兩眼不時瞄著兩人的神色,覷著麵相都是年輕人,想來應該沒什麽城府的,這才微微放鬆了肩膀的線條,又向下滑了幾寸,總算找到了一個略微舒適點的坐姿。
宋可遇一笑,將手機裏拍的那張早年報道的照片,推到了孔編輯麵前,單刀直入道:“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這篇報道,我看署名是您寫的,當時您到現場了嗎?”
“哦,這報道我有印象,”他眯著眼睛看了看,神色一鬆,“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們怎麽會想起來問這件事?”
宋可遇仔細端詳他看照片時候的表情細節,倒真的不像有什麽特大陰謀似的,“原諒我的好奇心”他笑著指指一旁不說話的弗如,“他爸是我們學校的董事,這不是小兒子到了上高中的年紀,不喜歡那些所謂的精英教育,想找個接地氣的地方讀書,不知怎麽著就看上了陽春高中,我就去看了看情況,不過.……那學校上上下下對這起事故實在諱莫如深,我還以為是有什麽了不得的隱情呢,所以.……”他意有所指的一頓,半真半假的將兩件事情硬生生挨在了一起。
“原來是這樣,也難怪陽春高中不願意講,”孔編輯推了推眼鏡,“這些年,他們為了掩蓋這件事情,確實花了不少心思。”
宋可遇直等送酒來的服務員走遠了,才故作不甚在意的說:“您知道些什麽,不妨直接都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