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衰神賜衰(十二)
燕子臉一紅,微微有些尷尬,兩個小手在圍裙上無目的的擦了擦,“對不起,我們家就是炸魚的,屋子裏有些魚腥味兒,你是聞不慣吧,這房子也不通風……”
“不,”弗如打斷她的話,“你們家店裏有別的味兒!”
“什麽味兒?”燕子更局促了。
弗如神神叨叨的一頓,“別說了,給我拿碗涼水來!”
小姑娘被他這副拿腔作勢的樣子嚇得不輕,忙從碗櫃裏拿出一隻青色的大海碗,接了半碗涼水,怯生生的遞過來。
弗如也不接,隻拿眼神示意她放在旁邊一張簡易的折疊木桌上,從懷裏掏出一張黃澄澄的符紙來,手指下暗戳戳的撚著兩根火柴,快速一擦,燃起一簇火苗,將那符紙燃盡,紙灰簌簌落在半碗涼水裏,用手指頭攪了攪,低頭含了一大口水在嘴裏,撐的腮幫子向外凸起,像憤怒的河豚似的。
他這一套流程走下了,成功的唬住了除宋可遇之外的所有人,小姑娘嚇了一跳,不知道這東西喝下去會不會有問題,看他喉頭一動,忙一拽他的袖子——就是力氣大了些,弗如被拉的身子一歪,鼓著腮幫子將滿口的紙灰水“咕咚”咽了下去,噎的自己直伸脖子,半天“呸呸”的吐著舌頭,氣急敗壞的怒視著罪魁禍首。
燕子慌張的鬆開手跳了半步,趙黴趕忙聲援道:“你渴了嗎?我去給你買飲料啊?”
弗如不能朝燕子發火,隻好掐腰衝著外麵的趙黴喊,“你能不能不說話,窗口風大別閃了你的舌頭!”
趙黴露出一個討好的苦笑,“我這不是跟著著急嗎?想讓你……”他掰不下去了。
“好嘛,您一句話,我今天搞不好就得拉肚子!”弗如猶自憤憤。
宋可遇悄聲問:“你上次不是說喝這紙灰水能治腹瀉嗎?”
弗如恨恨的回他一個大白眼。
宋懷遇在外人麵前還是多少給他留些麵子的,忙抿著嘴不說話了。
那邊弗如狠狠的瞪了趙黴一眼,“讓你進來就進來,別在窗口擋著光!”
他說完,再一次端起碗,含了一大口水,用眼神掃了四周一圈兒,示意大家誰也不許多嘴,才將頭傾斜向上方一個微妙的角度,猛的一噴。
那綿密的水霧便從空中撒落到地麵上,星星點點,油膩的水泥地麵上霎時蒙上了一層濕潤。
弗如忙低下頭,見那地麵上隨著水跡開始浮現出一些不不甚清晰的腳印來。
“啊!”燕子驚恐的一捂嘴,聲音從掌心內嗚嗚咽咽的傳出來。
宋可遇原本還掉以輕心,此刻眉頭不禁也皺起來,隻見那水跡下慢慢顯示出一排血腳印。
那腳印不知從何處而來,也不知要向何處而去,但看方向,卻是朝著屋內走去的。
濕潤的範圍有限,腳印不過幾個,弗如趕快又含了一口水,剛打算繼續向前一噴,找找腳印的方向,水還未能出口,就聽“哎呦”一聲,一個極重的聲音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緊接著又向前衝去。
原來那別別扭扭的趙黴被弗如嗬斥了一下,慢騰騰的走進來,在後頭跟著眾人向前挪動,沒留意,一腳踩在剛才弗如噴出來的水跡上,他那廉價的塑料底的沙灘鞋一打滑,便整個人向前撲倒,借著慣性向前一衝,將地麵上的水跡和腳印擦了個一幹二淨。
這也就算了,自己末了還一頭撞在了屋角的一口大青缸上才停下來,直撞得頭暈目眩,怕是要得腦震蕩。
這真把弗如氣的快要七竅生煙了,“好好的線索這麽就沒了?”
宋可遇拉拉他的袖子,弗如這才反應過來,壓製下了自己的脾氣,這倒黴蛋兒還真不是白給的,難得人家自己識時務一直站在門口,還是被弗如硬生生給叫進來的,這麽算下來,他弗如也要承擔起一半“銷毀線索”的責任。
弗如訕訕的住了口,再說什麽也是於事無補了,亡羊補牢的問燕子,“那是什麽東西?你瞧著熟悉嗎?以前家裏有過嗎?”
燕子茫然的搖搖頭,“我沒見過,那腳印也太小了,我爸媽都不是這樣的尺寸,”她像是急於證明什麽,抬起她自己的一隻腳晃晃,“我長得矮,可腳卻不小,你看!”
確實是,那腳印看起來也就像一個10歲以內的孩子,又窄又長,確實不符合這屋裏任何的一個人。
弗如拉著宋可遇站得遠了些,壓低聲音問:“這事兒你怎麽看,我怎麽覺得這麽邪性啊。”
兩人說著話,誰也沒想著去攙扶起趙黴,他像條被丟棄的魚,兩手垂在身體兩側,微微張開,整個人猛一看像一個箭頭符號,又可憐又可笑。
燕子經過最初的驚慌,剛反應過神兒來,就連忙上前去扶趙黴。
趙黴揉著頭,眼冒著金星,那口缸剛剛被他腦袋撞過的地方,此時肉眼可見的蜿蜒起一條裂縫,“砰”的一聲,炸開了半指寬的一條縫,裏頭的湯水爭先恐後的湧出來,滴濺在地上,一股酸臭的味道便猝不及防地彌漫在整個房間裏。
“哎呦,我去!”弗如回過頭來捂著鼻子,“這什麽生化武器啊!”
“哦,對不起!”燕子慌張的解釋,“這是我們家醃鹹菜的鹹菜缸,我、我一會兒就擦,一會兒就擦……要不然你們還是站門外麵等著吧。”說著攙著趙黴向外頭走。
趙黴搖搖晃晃的擺著手,還沒徹底緩過來,“不用管我了,你先收拾吧,我自己走就行。”
“真對不起。”燕子委屈的說。
“別這麽說,是我,是我不該.……”趙黴苦著臉說。
“小趙哥哥,你別總這麽說,你這樣說我心裏更難受,很多事情都不是你的錯……”燕子眼圈更紅了。
“不提了,不提了,當年就說好了,再也不提了。”趙黴歎口氣,也不去安撫一句燕子,徑直走了。
燕子有些失望的回過身來,剛端起鹹菜缸上的木蓋,突然發出一聲驚叫,嚇得弗如跳腳回頭喊道:“妹子,你可真別一驚一乍的了,我都要讓你嚇出毛病來了,你這折磨還是5d的啊!”
宋可遇沒他這麽貧,從燕子的表情裏第一時間解鎖出一些不一樣的信息,連忙走回幾步,隻見缸裏一個凸起物,上頭蓋著一塊濕透了的紅布。
什麽玩意兒?
他膽子大,一把將那紅布扯開來。
燕子眼睛大睜,大聲叫了一聲“媽”——那紅布下頭現出一個麵色慘白的中年婦人來,她緊鎖著眉頭,脖子歪向一邊,蜷著身子坐在缸裏。
燕子已經哭起來,宋可遇心裏一涼,連忙將燕子拉在身後,自己先悄悄伸出手指,探向燕子媽的鼻子下麵……還好,還有氣兒!
他彎腰將燕子媽從缸裏抱起來,將她平放在一旁的案板上。
燕子撲在那婦人的身上,不住的呼喚。
宋可遇安撫道:“你媽可能隻是昏過去了。”
“媽,你醒醒啊,你怎麽跑缸裏去了?媽媽你怎麽了?到底怎麽回事啊?”燕子哭的可憐。
經過了剛才的事兒,趙黴已經自覺的走到了屋外,隻從窗口向裏麵怯怯地張望,此時雖然著急,可也隻能隔著窗戶叫弗如,“麻煩你幫著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阿姨,身體有沒有妨礙?”
“真拿我當神醫了,還能管這個?”弗如口嫌體直,嘴裏發著牢騷,身體還是很誠實的走上前去,伸出兩根手指搭在燕子媽的手脈上,片刻之後,眼神詭異的朝宋可遇看了一眼。
宋可遇雖不懂望聞問切,不過他猜弗如也不懂,這眼神透著不可描述的蹊蹺,忍不住伸出手,就著弗如剛才搭過的地方試了試。
這一試,心頭不免一驚。
這哪裏是人的脈搏啊?
他手搭在燕子媽手腕上十幾秒的時間,對方的脈搏卻隻跳了一次,在他以為對方已經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才又跳了一次。這頻率,若是正常人,隻怕早已升天了。
他回過頭來,無聲的詢問弗如,又怕嚇著燕子,隻用嘴型無聲的問:“這是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