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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自徐來(二十六)

  徐來稍微清醒一些,眯眼瞧見對方手裏拿著的一把切西瓜的長刀,他心知不妙,悄聲說:“這兩邊沒叉路,他應該是一路跟蹤我們來的。”


  吳棟梁被嚇得醒了酒,可是他精神雖然清醒了,四肢卻仍然受酒精的控製,不協調的麻痹著。


  他知道若平日裏,他們兩個大老爺們怎麽著也能製服一個歹徒,可是現在不是以2敵1的時候,他們兩個醉酒的人加一起,隻怕還不及對方一半的戰鬥力,這可如何是好,難道今晚兩個人都要在劫難逃了?


  “這位好漢,咱們無冤無仇的,你應該是為了錢財吧,可是你看,我們兩個出來喝酒,隻帶了酒錢,身上已經分文沒有來,還是放我走吧。”他連忙求饒。


  可是對麵那男人隻是斜了他一眼,沉聲說:“你們兩個穿的就像有錢人,少廢話,沒帶錢?騙誰呢!”他說著更上前一步,語氣更加凶惡,“我告訴你們,今天要麽拿錢,要麽拿命!老子已經被逼到絕路上了,今天必須拿到錢,如果你們舍命不舍財,就別怪我心狠,把你們一人一刀串了糖葫蘆,割了器官拿出去賣錢!”他說著,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吳棟梁瑟縮了一下,本能想到自己的女兒吳曉曉,這些年裏一直跟自己的感情不好,他忙工作也疏於對她的關愛,尤其是老婆去世之後,吳曉曉沒媽的孩子,實在可憐。如果自己再遭遇什麽不測,曉曉豈不是就成了孤兒,而孤兒的命運是怎麽樣的……在這幾息之間,吳棟梁已想出了無數淒慘的畫麵。


  不,他不能扔下曉曉一個人,他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這時那男人向前又邁了兩步,再不跑就真沒活路了。


  吳棟梁眼睛緊盯著對方,嘴裏輕聲說:“老徐,咱倆一會兒同時跑,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這樣隻怕還能跑出去一個。”


  “你別慌,”徐來低聲說,“一會兒我衝在前頭,你想辦法繞到他身後去,咱們正後麵夾擊,兩個人還幹不過他一個嗎?”


  他說著就向前迎了一步,隱隱有將吳棟梁掩在身後的趨勢,可是就在這一刻,吳棟梁卻不知怎麽想的,腦中一白,突然雙手向前用力一推,將還有些腳步虛晃踉蹌的徐來,猛地推向迎麵過來的那個男人!

  那歹徒本是握刀在手中,猝不及防的被撲過來的徐來壓上來,心裏一慌,一把長刀直穿他肚子而過,兩人雙雙倒在了地上。


  而兩人身後的吳棟梁,此時卻爆發出了驚人的氣力,頭也不敢回,拔腿向街邊猛跑出去!


  吳棟梁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遠,直到路上川流的人群讓他再次回神,才猛然癱坐在地上,心下一片茫然。


  他又坐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打車回到了家。


  女兒曉曉已經睡覺了,他不敢聲張,一個人走到浴室,關起門,坐在浴缸裏,將噴頭對準自己的身體一遍遍的衝刷,他看著自己那雙顫抖的手,再也不敢回想那最後的一刻,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第2天,他看到巷道裏有人被殺害的新聞,難以置信徐來就這樣死了,可是另一邊,又暗自慶幸——如果徐來沒死,他還有什麽臉麵去麵對他。


  凶手不過一個普通的亡命徒,後來輕易就被抓獲了,因為彼此都沒有看清臉麵,最終也沒有牽扯出他來,久而久之,事情就這樣被一筆帶過了。


  在那篇發表的論文上,他抹去了已經填好的徐來的名字。


  一切就這樣,雁過水無痕,沒過多久,甚至研究所裏都沒有人再提起徐來這個名字了。


  徐來就像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樣。


  隻是吳棟梁內心那道深深的傷口……他不能形容這傷口的疤痕是什麽樣的形狀,橫的?長的?深的?他覺得那傷口是被反複的攪拌、碾壓、搓揉到一團模糊.……是他心中永遠無法觸碰、永遠不敢直視的傷痕。

  “是我錯了,”吳棟梁像老了十歲,又像如釋重負,“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你,也沒有想要傷害、傷害任何人,我隻是心裏想到女兒,我不知道我怎麽就懦弱、就退縮了,就變成了一個自私的連我自己都不認識的人了.……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懺悔.……”


  “你放屁!你懺悔?你懺悔還會如此冠冕堂皇的站在頒獎舞台上,你懺悔還會理直氣壯的抹殺掉我所有存在過的痕跡?你誌得意滿的繼續過你的人生,我看你生活的不要太好了!”


  “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樣子!”吳棟梁還欲解釋,眼睛掃過周遭環境,突然頓住了嘴,隻是喃喃的哽咽,“老徐,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是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我的女兒也是你的侄女兒,我們關係這麽好,難道你從小疼她,不像疼自己的女兒一樣嗎?你忍心看著她變成一個孤兒,一生孤苦伶仃嗎?”


  “你住嘴!”徐來被徹底激怒了,他像一頭困獸,暴躁的咆哮著,“如果你當時跟我直說,讓我選擇,我毫無猶豫的就會選擇放棄自己,去保護你,哪怕僅僅是為了你的女兒不成為孤兒,我也願意這樣做!可是這是我會做出的選擇,而不是你可以直接推我的理由!你沒有權力替我選擇,你沒有權力強迫我作出犧牲!”


  他坐在椅子上,平息著自己的情緒,倏爾仰天大笑,戲謔中透著悲涼,“所以今天我回來了,我不甘心就這樣被抹去記憶重新投胎輪回,我一定要回來親眼看著你也做出這樣的選擇。你最愛的不就是你的女兒嗎?你最關心的這個人,現在被我主宰著身體,“他說著一頓,不知從哪裏掏出一麵圓形的古鏡,抵在玻璃隔板上,整個人異常興奮,“知道這是什麽嗎?這叫戾鑒,這是那邊兒的東西,你不懂,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東西,隻要魂魄進去了,便永生永世難以超生,求生不得,求死無門,無休無止的被烈火灼身、萬箭穿心!哈哈哈哈,你能想象那種痛苦嗎?你能想象那種煎熬嗎?就和我這幾年每時每刻被最好朋友背叛的煎熬一樣!”他突兀的收斂起笑容,嚴肅的說,“今天,作為你20年的朋友,我也給你這個選擇的權利——要麽,你親手了結了自己,自己解脫了,別管之後我會怎麽這麽你的女兒;要麽,你親手殺了你的女兒,然後你自己再安心的自我了結。不,你別想著一個都不選,隻有你選了,才有一個人的魂魄能幸免於難,不過、你們倆誰的魂魄會進到這戾鑒裏,還要看我當下那一秒的心情……”


  吳棟梁如遭雷擊,猛烈的搖著頭,拍打著玻璃擱板怒吼道:“徐來,你瘋了嗎?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瘋子!我知道我錯了,我罪該萬死,我罪不可恕!可是你懲罰我一個人還不夠嗎?曉曉她是無辜的,她還這麽年輕,你怎麽忍心下得去手啊!”


  可已經癲狂的徐來卻完全不顧及他說了些什麽,像陷入了自己的獨立空間中,自顧自的說:“我一回來,就有人告訴我這東西的存在,可見這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啊……這鏡子據說是要用火來開啟的,我們一起來看一看.……”說著,他伸出兩根手指,半空中打了一個響指,就見一簇綠瑩瑩的小火苗淩空出現。


  徐來將手指伸向那鏡麵,下一秒,鏡麵裏麵便“咕嘟咕嘟”的向外冒著沸水般黑色的水泡。


  與此同時,分別身處兩個不同地方的弗如和劉秘書同時抬頭望向一個方向,嘴裏喃喃道:“有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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