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徐來(三)
他拿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盯的劉秘書有種被無聲控訴的感覺。
劉秘書張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想想在屍山,好賴欠他一個小人情,今天就當還了也好。
劉秘書按開了密碼鎖,弗如泥鰍一樣鑽進來,“說時遲那時渴,晚上的鹵鵝有點吃鹹了,能不能給杯水喝?”
“要喝水自己去買!”
弗如快速將褲子上兩個口袋全部反著扯出來,真是比臉還幹淨,“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提著禮物呢,你就不能給杯水喝?”
劉秘書妥協了,向廚房走去。
她家算是整棟樓裏最大的戶型了,房間裏都是灰色係的極簡裝修風格,弗如四處瞧了瞧,還真說不出一點風水上的問題。
隻是恐怕周圍住戶誰都想不到,外人麵前那煊煊赫赫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財團實際負責人,居然會隱居在他們身邊吧。
弗如小心地在房間裏轉了轉,諂媚的說:“你這些年來創業也不容易吧,你們千世集團還缺不缺人手?連宋可遇那種繡花枕頭都能進去工作,也不差我一個吧,我不用去坐辦公室,我就在一樓大堂給你們當保安,給你們守著牛鬼蛇神就行,隻要有我在,什麽魑魅魍魎都不能進去!”
劉秘書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不需要。”
弗如打蛇隨棍上,“我雖然比不上你們的修為,可是俗話說的好,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嘿嘿,我就在你們打盹兒的時候守著你們.……主要還是為了守著你。”
劉秘書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倒了滿滿的一杯水,“哐”的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上麵的水輕微的撒出來,積在杯子底一小灘。
弗如掛著笑臉,全然不在意,隻是好奇的盯著那水晶杯子,“是不是我不識貨,這杯子可真好看,你在哪兒買的呀?品味就是不俗!”他端詳著杯子,想用手去抹掉桌上的水跡。
“啪”,一滴水滴到他的杯子裏,砸出一些細微的水花,濺在他的手被上。
他愣了一下神兒,還以為是劉秘書搞惡作劇,不解的衝著劉秘書瞄了一眼,可那頭劉秘書恨不得離自己八丈遠,而且……他正想著,“啪”,一滴水又落在了他的杯子裏。
他伸手摸了摸手背上的水花,這可真的不是他自己的臆想了。
他順著那水滴的方向慢慢抬起頭來,隻見頭頂潔白的石膏板上,畫地圖似的濕了一大片,凝不住地向下傾然欲滴。
弗如舉著手背放在鼻端聞了聞——確實隻是水的味道,沒有其他異味。
劉秘書嫌棄的一直不願意看他,見他半晌不說話,餘光掃了掃,“喝的差不多就走吧。”
弗如鮮有的正色問:“劉秘書,你樓上住的是什麽人,你知不知道?”
劉秘書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但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樓上住的是一個作家,寫書的,怎麽了?”
“哦?”弗如想了想,“是男的女的呀?多大年齡了?”
“男的,30歲左右吧……”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啊!”弗如吃味的打斷她。
劉秘書沒好氣的說:“我搬到一個新環境,難道不應該要將左右上下居住的是什麽人打探清楚嗎?”
“哦,這樣……”弗如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那他喜歡遊泳嗎?”
劉秘書不想再回答對方胡攪蠻纏的問題了,避過頭不再答話。
弗如伸手向上指了指,笑的為難,“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家裏遊泳,所以問問你。”
“怎麽回事?”劉秘書這才看到棚頂的水跡,眉頭皺了起來,走過來仰頭看了看,弗如索性又調整了一下杯子的位置,剛剛好接到滴水。
“一般你們這種情況怎麽處理的,是不是要找物業公司的人來?放心,我幫你去交涉。”弗如拍拍自己的胸膛。
劉秘書想了想,“我先上去看看情況。”
“別呀!”弗如立馬伸開雙手,擋住劉秘書去路,“就你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大晚上去敲一個陌生男人的門,我可不放心,除非你帶我一起去!”
劉秘書無語的看看他,轉身坐在沙發上,神識出體,穿牆而過,上去了。
弗如這下說啥也沒用了,訕訕的等在一旁,無聊的扭頭去看劉秘書的肉身——沒了那個咄咄逼人的靈魂,此時再去瞧那毫無生氣的美人肉身,怎麽瞧怎麽覺得無聊。
弗如歎口氣,喃喃自語道:“美麗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啊!”
話還沒說完,劉秘書的神識已經重回了自己的身體,睜開眼,看看弗如,很有些欲言又止的疑惑。
“怎麽了?是哪裏漏水了?”弗如問。
劉秘書停頓了一下,“是浴缸,浴缸上的水龍頭沒關。”
弗如放下心,隨意道:“是洗澡的時候忘關了吧,那我上去敲門吧,洗澡的時候睡覺還是挺危險的。”
劉秘書看他朝著門的方向走,搶先一步攔了他一下,雖然很不明顯,弗如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怎麽了?”劉秘書沒動,也沒答話,弗如疑惑起來,“他家沒人嗎?”
“有人。”
“那怎麽了?哎喲,急死我了,雖然平時也覺得你性格不怎麽樣,可現在這樣我還真覺得有些煩人了啊!”弗如故意激怒她,劉秘書卻隻是諱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遲疑著,最終還是側過了身。
弗如收起了笑容,抿著嘴唇出門上樓去,微微回頭,看到劉秘書跟著走了出來。
樓上這戶也是密碼鎖,劉秘書想了想,按下了一串數字,她能知道密碼也不足為奇,弗如沒問,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這房子入眼風格大不同,處處透著充滿生活氣息的雜亂,幾乎所有的窗簾都緊閉著,鮮少能透光進來。
弗如適應了一會兒,才向裏麵走去,最先路過旁邊的書房,書桌上一點微弱的光是從休眠模式的電腦屏幕上照射出來的,鼠標上的小燈也一閃一閃的。
這戶型是改過的,弗如按照在劉秘書家看到的位置大概判斷了一下,走向了洗手間——也是唯一一扇關著的門,內心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緩緩擰動門把手,汩汩的水流便再無遮擋的流了出來。
他輕輕撥開浴簾,潔白的浴缸裏,正浸泡著一個男人,即使光線昏暗,也能大約看出浴缸中水的顏色有些深沉,弗如心裏一緊,眼光掃到他割腕的位置,正仔細瞧著,肩側一陣陰風細密的吹過……弗如側過臉嚇了一跳,差點就要罵娘了,跳腳嚷起來,“鬼差大人啊!你就是嚇人也不帶這麽嚇的,我這心髒可不好,小心我碰瓷兒啊!”
鬼差才不理他,招招手,一個魂魄就從浴缸後麵站了起來,還戀戀不舍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你是怎麽死的?”弗如不懂規矩,徑自問那魂魄。
那魂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樣子,苦著臉迷茫的說:“難道我死了嗎?我已經死了嗎?”
“廢話!你又不是雙胞胎,這兒一個,那兒一個,開玩笑!”弗如還欲再說,卻生生被打斷。
鬼差向遠方一抬手,“走吧,你雖是橫死,但陽壽已盡了,和我回幽冥報道去吧。”
弗如向前探了半個身位,“等等,你就讓他說句話不行嗎?這位大叔,你怎麽這麽毛躁啊,我看你和宋可遇他們說話的時候,也是客氣得很啊。”
鬼差的表情已不能用臭臉來形容了,他瞪著弗如,想想又偏頭向著門外的方向看了一下,看到劉秘書明顯不願走進來摻合,心想這世上的人要都是劉秘書這樣的性子該多省事。
他不再和弗如廢話,一把抓住那還留戀著水源的生魂,就要強行帶走。
那生魂嚇的不住地搖頭,“沒有死,我沒有死,我沒有想要自殺,怎麽會死?”
“你沒有自殺?”弗如接口,又低頭靠近浴缸裏的屍體,仔細聞了聞,凝眉道:“你沒有自殺,也不是喝酒發酒瘋,難不成.……你是被人謀殺的?”
那魂魄一愣,“對對,我就是.……”
“行了,別廢話了!”鬼差不耐煩,“我接下來還有別的事兒,沒時間和你們在這裏磨牙。”
弗如突然向門外一指,“劉秘書怎麽了?”
鬼差不疑有他,扭頭向外看去。
弗如瞅準時機,一個箭步衝過來橫在鬼差身前,兩手向前拚命的一推,那魂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兒,猝不及防地又跌回了浴缸裏的身體上。
鬼差大驚失色,趕忙伸手去抓,可那魂魄畢竟是個生魂,又一直靠近水源,強壯的很,已然回到自己肉身,又怎麽可能再被抓出來?
鬼差簡直要氣的原地爆炸了,額上青筋都“突突”的跳著,死死的瞪著弗如。
弗如眨著一雙朦朧的眼睛,無辜又委屈的說:“你也說了他是橫死的,他命數不是這樣,肯定有什麽隱情,如果我不幫他,由著他回了幽冥,又心有不甘的去望鄉台排隊,再經由冉總回來解決,嗨,何必呢,鬧這麽一大圈兒,還不如在他還能回身體的時候搶救一下,活著把問題解決了……”他說著兩掌一擊,高興道:“對啊!我真是太有才華了!這就是效率!你們的那個幽冥啊,咳咳,我隻不過粗略的觀察了一下,嘿,就是太臃腫,太官僚,各種環節太多,這可都是些無謂的消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