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秦擇木(十六)
因為事發地點就在大廈樓下的公園裏,所以宋可遇三人一同下了樓,前往事發現場。
公園裏此刻還有許多晨練的老人和孩子,但因為事發地點在公園深處一處茂密的竹林裏,這附近並沒有修葺小路,也沒有健身器材,所以一直較為荒僻,即便是白日也沒有什麽人經過。
最先發現的是一對在這裏約會的情侶,其中女孩兒正向第一個到場的警察講述:“我早上和男朋友約在這裏見麵,想聊一聊我們結婚的事情。剛剛走到這裏,就聽見了幾聲短促的尖叫,我原本還以為是哪個小孩子的惡作劇,根本沒有當回事兒。可這時候,我就感覺腳底下一濕,哎喲,我低下頭看,發現這個女人正趴在地上,仰著頭,滿臉是血,伸手正碰到我的腳腕。我嚇得尖叫起來,連忙跳開,我男朋友拉著我跑遠了一些,就趕快打電話報警了。等等你過來了,我才敢上來看,不過這個女人就已經死了。”
正在問話的這個警察,隻是正在附近巡邏的巡警,他接到通知便趕忙一個人趕來現場支援,孤掌難鳴,聽完女孩陳述,忙打電話催促正在半路上趕過來的其餘同事們。
宋可遇趁著這個機會,連忙朝劉秘書使眼色,劉秘書會意,找了個理由上前去和巡警交涉。
趁著巡警背轉過身去,宋可遇和冉不秋急忙上前探查小喬院長的屍體,一旁的鬼差也湊上來,解釋道:“我正要去找你們,可巧,你們就來了。這喬小玉也是橫死的,她生死簿上的命數原本不是卒於今天這個時間。可是也奇了,按理說我趕過來也算快了,可怎麽還是晚了一步?”
宋可遇抬頭向四處看了看,“她的魂魄也沒有了嗎?”
“是啊。”鬼差無奈的搓搓手,奇怪道:“這附近也沒有水源,這魂魄怎麽就會沒了呢?這回我來的可真是及時,她才咽氣不過幾秒.……”
冉不秋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說,即便有戾鑒來收她的魂魄,從時間上來說,那人也根本來不及逃遁,所以極有可能,她的魂魄並不是被戾鑒收走的?”
“就是這個意思,”鬼差點點頭,“不過這也隻是我的推測。”
有了上次何姐的經驗,冉不秋直接上前查看小喬院長的身體:小喬院長死時是整個人趴在地上的,整張臉從額頭到脖子一片血肉模糊,頭側歪在地上。竹林裏的泥土鬆軟濕潤,她10個指甲裏不知是不是因為死前過於驚懼的緣故,隻抓得指甲蓋裏全是滿滿的濕泥,並不見其他異物。
宋可遇“咦”了一聲,指著小喬院長露出的後脖頸兒說:“這裏的皮膚怎麽有些奇怪?”他嘴上雖說著,手下到底還有些對死者的敬畏,遲疑著不敢上前。
冉不秋卻是百無禁忌,他彎下腰,先用一根手指勾著小喬院長的後衣領,向下按了按,但見從後脖頸向下蜿蜒進衣服裏的那片皮膚,是一片與臉部皮膚顏色差異略大的粉白色,有些地方還微微翹起一些白邊兒。
她穿著一件背後拉鏈的小洋裝,冉不秋索性勾住拉鏈向後一劃,小喬院長的整個背部便展現在幾人麵前:整整一片背部皮膚,都與後脖頸兒顏色相同,泛著詭異的粉白色。
冉不求皺皺眉,兩隻手指在她腰處輕輕一撚,又猛的向上一提,便將小喬院長整個背部的皮膚撕扯下來。
宋可遇被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盡管見過很多恐怖的場麵,還是忍不住想吐槽冉不秋的重口味。然而,當他從手指縫裏看過去,卻沒有如預期中所預見的那般血肉模糊的場景。
宋可遇望著冉不秋手裏提著的那一一整片肉色的薄膜問:“這是什麽玩意兒?”
冉不秋饒有興趣的向他這邊一望,輕飄飄的回道:“人皮。”
宋可遇瞬間覺得胃中一股濁氣上湧,忍不住掩住口鼻,還好他早上沒有來得及吃早餐,所以隻在樹下幹嘔了幾聲,低頭再望過去,隻見小喬院長那原本光滑的脊背一片猙獰,橫縱密布的疤痕凹凸蜿蜒,如同無數條交錯的蜈蚣,遍布再她的後背。疤痕顏色暗沉,顯然不是新傷。
鬼差道:“看上去像是燙傷,而且是陳年的燙傷。”
劉秘書隔著巡警向他們這邊看過來,幾人懂了劉秘書的眼色——隻怕那邊的拖延談話即將就要結束了。
巡警轉身的空隙,宋可遇瞬間拾起小喬院長掛在手腕上的手包,掖在衣服裏,與冉不秋退到屍體幾步之外。
很快遙遙便能聽到警車的警笛聲呼嘯而來,片刻之後,五六個警察便圍攏過來,在小喬院長的屍體附近拉了警戒線。
冉不秋朝著小喬院長腳後一指,那裏淺淺的拖著兩道印痕,顯然,小喬院長便是沿著這樣的痕跡一路掙紮著爬過來的。
趁著警察還沒有勘探到這裏,劉秘書跑過來,幾個人沿著地上的痕跡向竹林更深處走去。
痕跡止步於十幾步外。幾人環顧四周,如果說這裏是小喬院長被攻擊的第一現場,那與剛才發現她屍體的地方相比,沒有任何不同。幾人中冉不秋的身量最高,也許是天然對竹子比較敏感,他視線向身旁的一杆翠竹上一掃,伸手向更高處的竹節旁探了探,收回的手掌心向上的展示在幾人麵前。
宋可遇驚呼:“這不是.……”
“是的!”冉不秋掌心處一撮紅黃色的毛發,與此前何姐指甲中發現的毛發一般無二。
冉不秋哼笑一聲:“這倒有趣了。如果不是手持戾鑒的黑衣人,那這個凶手的能耐倒是很讓我刮目相看。”
劉秘書提醒道:“宋秘書,你剛剛拿了那個院長的包,快看看裏麵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宋可遇正十分後悔自己剛才沒有應約去見小喬院長,盡管他從來沒有喜歡過眼前的這個女人,但也不願意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如此麵目全非的慘死。
她到底想對自己說什麽呢?自己還沒有去質問她,她卻迫不及待的自己找上門來.……宋可遇心知於事無補,掏出手袋來,將裏麵的東西統統倒在地上。
除了口紅,鑰匙,錢包等一類平常用品,包裏並無其他異常的東西。
冉不秋道:“劉秘書,你是女人,更了解這些女人的東西,你瞧著可有什麽異樣?”
劉秘書蹲下身仔細的看了看,目光一頓,拿起那隻半舊的口紅,拔下蓋子口紅,擰動管身,“這口紅怎麽擰不動?”若沒有注意,也看不出什麽破綻來,但既然留了心,劉秘書很快在口紅下麵發現了一個卡槽,稍微用力的一按,便從裏麵彈開一個小小的空間,一張折成幾疊的小紙團掉了出來。
幾人將紙團拿起來展開,赫然是一張濱城醫院開出的死亡證明。
宋可遇不能控製的顫抖指著診斷書上的名字,“是喬媽媽,這是喬媽媽的死亡證明。”
冉不秋抬眼看他:“我記得第一次和你一起去福利院的時候,這女人和你說,原來的院長是死於突發的腦溢血,這上麵怎麽寫的是前額骨骨裂?”
宋可遇雙拳相擊,“我應該見見小喬院長的,我剛才應該見見他的,她帶著這個,一定是想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哪怕是用這個來和我談判也好。”
劉秘書安撫的在他後背捋順了幾下,“宋秘書,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有用處了。別忘了,呂嫵失蹤了。”
宋可遇掏出手機來遞給有劉秘書,“這是她昨天晚上給我打的電話,打了十幾個,可我關機了都沒有接聽到,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你是怎麽發現他失蹤的?”
劉秘書回道:“她昨天晚上一個人出去了,和家裏人說,是回學校看一些資料,可是今天一早,她宿舍的一個女生因為找她幫著帶東西,打電話一直聯係不到她,就給她家裏去了電話,她媽媽這才知道她徹夜未歸,並沒有住在學校宿舍裏。因為有之前網絡的那件事情,所以她媽媽非常敏感,馬上去報案。正好我有關係在那邊,也知道我之前留意過呂嫵的事情,就第一時間通知了我。”
遠處的警察已經沿著地上的痕跡向這邊走過來,幾人忙走出了公園。鬼差接到了新任務,起身告辭了。
宋可遇有些左右為難起來,劉秘書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呂嫵失蹤的時間還短,也許隻是在哪裏有事耽擱住了,我讓人去調昨晚的監控,順便看看能不能定位到她手機的位置。你和冉總去查福利院的事情吧,如果我這邊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宋可遇再三道謝,劉秘書隻是微顯謙卑的朝冉不秋頷首,便轉身離開了。
“劉秘書這麽厲害,之前為什麽不讓她跟著你一起執行任務?”宋可遇忍不住好奇。
冉不秋眨眨眼,“她來時便第一時間與我講清楚,她不會參與任何幫魂魄了卻執念的任務,我也答應她了,所以除了一些技術上的事情,我向來是不會要求她做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