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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秦擇木(三)

  大象歡歡發了瘋一樣的去踩踏飼養員的頭部,那飼養員甚至連一聲喊叫都沒來得及發出,整個頭部就變得猙獰破碎。


  坐在前排的觀眾終於意識到了異樣,觀眾席中不知是誰率先爆發了一聲慘叫,那尖銳的叫聲像是一聲警鍾,壓過了現場的音樂,所有的觀眾都從剛才觀看演出的狂熱中抽離出來,隨著叫聲站了起來,他們清晰的看著眼前瘋狂的一幕——大象那粗壯的腳,依然瘋狂的踩踏著飼養員,直到地板上已經變成了一灘紅紅白白的爛泥,其狀可怖。


  而宋可玉看到的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象——飼養員身體上慢慢的浮現出了他那驚慌失措的魂魄,鬼差將手中的繩索一扔,三個還懵懵懂懂的魂魄就被捆縛在一起。


  但鬼差卻不急著走,似乎還在等待著是否還有新的魂魄產生,他就立在舞台邊上,身後跟著三個同樣訝異的魂魄。


  還是飼養員的魂魄最先發現了自己身體與魂魄剝離的現實。他大喊著:“大象發瘋了,快給它打針!快給它注射麻醉劑!不要讓它衝出圍欄去踩踏更多的人!”


  可是這話隻有鬼差才聽得到,可他並沒有任何反應。雖然他長了一副和之前的快遞大叔同樣的麵孔,但是性格卻與熱情又嘴碎的快遞大叔截然不同,他此刻隻是非常冷淡的立在那裏冷眼旁觀著。


  除此之外,任憑宋可遇叫破了喉嚨,也並沒有向他投去一個眼神。


  觀眾席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驚慌失措,發現“凶案”的觀眾們尖叫著、互相推搡著向帳篷後麵的出口小門跑去。


  宋可遇沒有辦法,他一手拉著呂嫵的胳膊,逆著人流佇立,但很快身不由己的被簇擁著順著人流移動。他頻頻回首,一個走神兒,被旁邊的一個快速奔跑的大個子向旁邊一推,腳下一個趔趄,帶倒了呂嫵。


  宋可遇忙著伸手去拉扶她,可場麵太混亂,後麵的人群也有被呂嫵絆倒的,眼看著就要釀成踩踏事故了。


  宋可遇焦急萬分,身後一隻手帶著微涼的體溫有力地鉗住了宋可遇的肩膀,將兩個人一起拖拽了起來,順著人群很快走了出來。


  隨著人群的疏散,馬戲團的鐵門,快速從裏麵被鎖住,絢爛的霓虹燈都熄滅了,單隻從外麵望去,除了死寂的黑暗,一無所有。


  到了安全地帶,宋可遇才停下來,看著冉步秋,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冉不秋無語,雖然他是跟著他們來的,但這一切發生的委實讓人猝不及防,可這話他沒有辦法說,因為呂嫵此刻還在旁邊站著,他隻好清高的清清嗓子,輕描淡寫的說:“我湊巧從這裏路過,最近廣告不是打的很醒目嗎?人都有好奇心嘛。”


  呂嫵從驚慌失措中回過神來,才發現了冉不秋,“冉先生,你也來了。”


  冉不秋象征性的衝她點點頭,目光又落回宋可遇身上,揣摩著他的心思,用自以為明顯的方式朝他挑了挑眉,可惜宋可遇完全沒有領略這動作中要傳達的信息。


  門前觀望的人已經不多,呂嫵想回去看看,她有些困惑的問:“大象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狂躁?那幾個演員不知道怎麽樣了,唉,還有那大象會有什麽下場呢?”

  發生了這樣的事,幾人也沒心情再寒暄,宋可遇安慰著將她送了回去。


  車上,宋可遇終於忍不住問冉不秋:“為什麽剛才你沒有上前去問問鬼差,或者我們找什麽機會,等鬼差來公司的時候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冉不秋強忍了一晚上,眉眼帶了嫌棄的費解,“你這好奇心是不是也太重了?”


  到底是誰好奇心重?你沒好奇心你跟著我和呂嫵幹嘛?宋可遇忍不住腹誹。


  冉不秋還在吐槽:“要是有什麽事情弄不明白你難道就睡不著嗎?這些動物的事情原本也不歸我管,連鬼差們也有專門分管六畜輪回的。你隻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宋可遇無奈,“不是我好奇,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好好的大象為什麽就會發狂呢?”


  冉不秋哼笑一聲,“這鬼差雖然麵目長得都一樣,可你知不知道,天下萬萬鬼差都是一樣的臉孔,卻每個性格都迥異不同,如今這位,我看著就是個不好說話的,你趁早別去惹他,若他深究你所吃那彼岸花的來曆,搞不好……”


  他故意頓一頓,引著宋可遇問了一句“會怎麽樣?”,才得意的笑道:“給你灌一碗孟氏腐臭的湯水,讓你把花吐出來!”


  宋可遇消停了,懨懨的垂下嘴角,冉不秋悄悄睨了一會兒,忍不住想和他講話,隻好用另外的事情來誘惑他,“其實我來找你,可真的不是為了要跟著你們。今天晚上你才走沒多久,鬼差就送來了新的任務。”


  宋可遇果然感了興趣,轉頭問道:“有新的任務?這次又是個什麽樣的人?”


  見他不再糾纏之前無關緊要的雜事,興趣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冉不秋有些開懷的悄悄彎了下嘴角,故意賣關子道:“你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雖說他已經來了,可我實在沒有辦法讓他上我的身,總之十分棘手。”


  “怎麽了?是他的執念與眾不同太難實現,還是有悖於你們那兒的行為準則?”宋可遇問。


  冉不秋想了想,卻隻是搖著頭並不說話。


  宋可遇很快跟他回到了公司,推開了門走進了辦公室,果然見到昏暗的室內,閃著點點結界的寒光,被包圍的,正是沙發上蜷著的一個孤零零的魂魄。


  那魂魄是個成年的男人,身形十分的瘦弱。


  可是最令宋可遇驚異的是,魂魄的雙手緊緊的遮在麵部上,整張臉一絲一毫也沒有露出來,他哈著腰,身體不時抽搐顫抖,像是發生了什麽讓他極其痛苦或不願回想的事情。


  宋可玉看了看冉不秋,猶豫著走上前去,又怕驚嚇到他,拿捏了一會兒音量才輕聲的問:“你好,我叫宋可遇,我是輔助大人來幫你完成執念的,能告訴我們你的執念是什麽嗎?或者,我們先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放鬆一下心情,嗯.……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那魂魄顯然聽得見宋可遇的聲音,對方剛一出聲,他就立刻支起耳朵仔細的分辨,刹那像是聽見了什麽希望,可很快又萎頓下去,隻是雙手卻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臉。


  手後傳來的聲音遮遮掩掩:“我也不知道我叫什麽,我不記得我的名字,我不記得我是誰……”


  能說話就好辦,宋可遇忙接口問:“那方不方便知道你是怎麽死的呢?”這話題問出來就有點詭異了,宋懷遇略覺得不禮貌,頓了頓,看對方茫然的搖著頭,“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死的,我都不記得了,我完全不記得了。”


  “那你回來是為了什麽呢?據我所知,從你們的那個望鄉台……排隊也要排很久,你是怎麽回來的?”宋可遇有點淩亂。


  “我不知道!”那魂魄痛苦的搖著頭。


  冉不秋上前小聲的對他說:“這魂魄的情況有些特殊,據說是望鄉台那邊開了後門的,他還是個生魂,死了沒有多久。”


  宋可遇的注意力略微開小差,“望鄉台……原來你們幽冥也可以開後門的嗎?”


  冉不秋不想說自己家鄉的壞話,直接扭頭去問那魂魄,“我之前也問過你很多遍了,可你既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又不記得自己的執念,那你回來的意義在哪裏呢?難不成就這樣耗上10天?”


  宋可遇靈光一閃,小聲提醒:“生死薄!”


  冉不秋也學著他小聲回答:“你當我沒問嗎?可那鬼差是個死心眼,半字不肯多說。”


  他們那裏小聲嘀咕,這邊魂魄被反複問了一串問題,終於有些意動,覆麵的十指間微微的張開一些縫隙,但從那縫隙中即刻就汩汩的湧出鮮血來,他痛苦萬狀的又夾緊了手指,狠狠的覆滿了麵部,一絲空隙也不留,哽咽著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回來!我要回來!”


  罷了,多說無益。


  宋可遇思索了一下,突然瞧見一旁冉不秋眼波閃爍的隻管看著自己,頗有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歎了一口,碎碎念道:“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你要長出心來,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尊重!你當我是和你說笑的嗎?即使是一個魂魄,他也曾經是一條生命,即使你不把他當成一條生命去看待,他也是你的一個任務啊,盡職盡責懂嗎?”


  冉不秋冥頑不靈的瞪著宋可遇,宋可遇搶在他開口前說道:“你之前的1000年就是這樣混混沌沌的,過得太過閑散,所以才沒有生出心來。”


  這句話插向了冉不秋的軟肋,眼看著剛想發脾氣,宋可遇急問:“到底想不想長心?”冉不秋想了想又沉下嘴角,不情不願的點點頭。


  解決了冉不秋,宋可遇專心致誌的思考起來,會不會這魂魄的執念就是想記起自己是誰?他走上前,蹲身在魂魄旁邊,輕聲問:“你生前有什麽特別有印象的畫麵嗎?或者人的名字.……你記憶裏有關聯的一切都可以,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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