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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女織雲(十一)

  白老板在旁邊聽了半天,見宋可遇掛斷電話,忍不住狐疑道:“你們不是莫家的人?你們是誰?”


  宋可遇隻好歎口氣,向眼含戒備的白老板解釋道:“不知道您聽沒聽說過‘慈心庇幼所’?”


  白老板愣了一下,才點點頭,“你是說我爺爺當年.……”


  “對。”宋可遇指指織雲,“當年那場轟炸,不止活下了你爺爺,還有另外一個孩子,這位就是他的後人。”


  白老板雖然不完全相信,可到底放鬆了戒備,“那你們這是?”


  宋可遇忙道:“那麵鏡子,應該不是屬於你爺爺的吧?”


  白老板迷惑的搖搖頭,“這我確實不清楚,不過似乎是買了郊區那所宅子之後才得的。”


  宋可遇見白老板回答的十分上路,略放下心來接續胡謅道:“那鏡子其實是我這位朋友爺爺的遺物,他們相約若是在遷徙途中失散了,就在城郊戲台對麵500米的地方,埋一麵鏡子,當作信物,證明彼此都安好,隻不過埋完鏡子還沒等見上麵,我這位朋友的爺爺就去世了。所以我們如今很想找回這件東西。”


  織雲聽得兩眼發直,悄悄衝宋可遇豎了個大拇指。


  白老板聞聽頗為唏噓,感歎道:“那個年代的人,都不容易啊!沒想到這鏡子還有這樣的淵源在,難怪我爺爺到現在還記掛著。”


  他突然想到什麽,從手機裏翻找了半天,舉到宋可遇和織雲眼前,“這是我翻拍的老照片,那是剛捐贈到館裏的時候拍的。”他將屏幕放大給兩人看。


  照片中一麵平平無奇的黃銅鏡,被一個三角支架固定在玻璃展櫃裏,因為年頭兒的關係,鏡麵已經模糊不清,四周更是鏽跡斑斑。


  宋可遇留心去看織雲的表情,可織雲完全一臉初次見到此物的困惑,向宋可遇低聲道:“這真不是我的東西,不過樣子,確實是我們那個時候常見的款式。”


  宋可遇心下一動,也掏出手機,翻出第一天去民俗館時信手拍的照片,一張張仔細去看。一旁的白老板也探頭看了看,突然手指著照片中一個展櫃的角落說:“就是這個!”


  宋可遇將手機平放在桌上,把白老板手指的那個點放到最大,模糊看到一塊紅絲絨布,下麵凸顯著一個圓形平麵的物體。


  白老板笑道:“就是這個了。當初送過去的時候,不知道村裏哪個人說經年的老鏡子不能這樣直接展出來,我和莫館長一商量,就說拿塊紅布來擋一擋。”


  “這個莫良,他居然撒謊!”宋可遇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


  白老板有些不明所以的仰頭去看,織雲忙道:“我們要您的地址,他故意告訴我們一個錯的。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說著強拉起宋可遇就往外走。


  一直到坐進車裏,織雲才小心的問:“你怎麽生這麽大的氣,他給了我們錯的地址,我們不也找到白老板了嘛。”


  宋可遇卻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半是對織雲半是對自己道:“白老板將鏡子捐給了民俗館,老莫夥同兒子雖然倒賣老物件兒,卻因為白家出錢資助民俗館的關係,不敢動這麵鏡子。如今白老先生病危的消息一傳來,老莫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半夜回了民俗館,然後館裏就起了大火。”

  “我那天在館裏拍照的時候,鏡子還好端端擺在展櫃裏。這麽短時間就遇到了火災,這之間監控上又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如果真如莫良所說的,火災後半個囫圇的物件兒都沒扒出來,那鏡子上的那塊紅布又怎麽會全須全尾的蒙在他家電視上!”


  “據我猜測,多半是老莫覬覦那麵鏡子很久了,白老先生病危,白家人來要鏡子,他便鋌而走險的搬空了民俗館,又點了房子,隻是不知道他自己怎麽沒有逃出去。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民俗館裏麵肯定有什麽暗道通向外麵,好便於莫良接髒,而那麵鏡子,十有八九還在莫良手裏!”


  “他們怎麽能幹這樣黑心的事!”織雲越聽越氣,“我雖然沒見過白老先生,可他畢竟和我的小鈴鐺在一起生活過,如今他去世前的心願就是不放心這麵鏡子,為了小鈴鐺,我也要幫他把鏡子找回來。”


  宋可遇用力的點點頭。


  這些天無數次往返,戲台附近的地形,他們多少都熟悉了。


  天已經黑了,戲台旁的靈棚前,演出班子已經南腔北調的唱起來,吸引了不少人或蹲或坐的看演出,極其熱鬧。村裏還特意拉了一條電線過來,在場院上空吊起了好幾隻高瓦數的燈泡,一時間亮如白晝。


  燈泡照射出的光線為光明與黑夜劃出了一條涇渭分明的弧線。此刻宋可遇和織雲貓著腰,正沿著這條弧線,潛身進濃重的黑暗裏。


  十幾米外就是喧鬧的人群,可此刻他們眼前隻有一片散發著難聞氣味的焦土。


  宋可遇和織雲分頭在這一小片廢墟裏翻找,找了許久也沒有頭緒。織雲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望了望,思忖了一會兒,走到還在翻找的宋可遇身邊,小聲說:“既然巡捕房來查過現場了,現場又被焚燒的這樣厲害,怎麽會什麽也沒有發現,也許未必有暗道吧。”


  宋可遇擦一把臉上的汗,心裏卻頗為失望,重新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覺得並沒有什麽說不通的地方。


  織雲拉著宋可遇坐在廢墟後麵的一口枯井的井沿兒上,掏出手帕來給他擦擦臉。


  宋可遇接過手帕,輕微擦兩下,便覺得頰間縈繞起那股熟悉的草木清香來。他這才發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冉不秋了。


  他忍不住開玩笑道:“你家大人呢?這麽消停,還真讓不習慣。”


  織雲雙眼失焦片刻,再次清明時頗為無奈的搖搖頭,“大人在休息呢,不願意理我。”


  “是不願意理我吧。”宋可遇自嘲的笑笑,“他不出來更好,咱們倆行事更方便。”


  “你是不是對大人有什麽誤解?”織雲笑道,“其實大人在望鄉台口碑很好的,不過是嘴壞了一些。”


  宋可遇不予置評的笑了一下,將手帕還給織雲,黑暗中一個錯手,手帕就飄飄然飛落下去,掛在井壁邊緣一處枝蔓上,織雲忙俯身去夠,指尖將將勾到一點兒,扭頭朝宋可遇微笑道:“還好大人長手長腳的,要是我原來的身子,是肯定夠不到的。”

  宋可遇剛要說話,卻看織雲腳下一滑,倒栽蔥似的跌進了枯井裏,兩秒之後,發出一聲落地的悶響。


  他忙趴在井沿兒邊,壓低聲音向裏麵喊了幾聲,很快得到織雲的回應,“宋秘書,我沒事,隻是崴了腳……胳膊也不能動了。”


  宋可遇忙道:“你別急,我這就去村裏借繩子拉你上來。”


  “宋秘書!”織雲在裏麵喊,“這下麵有梯子!”


  織雲那裏似乎費了好大勁兒才豎起一架木質的梯子,隻是梯子略短,宋可遇要雙手扒在井沿兒上,大半個身子沒入枯井裏,腳尖才將將踩到梯子上緣。


  織雲愧疚道:“宋秘書,你別下來了,我自己也能爬上去。”她說完努力攀上梯子,無奈一隻腳用不上力,嚐試了幾次也沒成功,自責道:“我真是太沒用了。”


  宋可遇轉正身子,一邊向下爬,一邊安慰:“沒事,這井不深,一會兒我在下麵托著你的腳,你就能借力上來了。”


  井確實不深,沒一會兒宋可遇就到了井底,他努力適應了一下漆黑,依然隻能看清月光從井口影影綽綽投射進來的那一圈地方。


  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兒,宋可遇的汗毛突然無緣由的立了起來,他不安的輕聲喚了一聲:“織雲?”


  可回應他的卻是後腦勺一陣劇痛,以及接踵而至的無邊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宋可遇才在腦後傳來的疼痛中恢複了意識。


  他微微睜開眼,感到全身也酸痛的厲害,待意識更清楚一點,才看清自己身處在一個無窗的局促環境中——僅夠一人站立的高度,一扇木條紮的簡易門立在土牆邊,一小截蠟燭立在牆壁上凹進去的小坑裏,看起來似乎像個地窖或是地洞。自己的雙手被膠帶反綁在身後的一根充當地窖支撐的圓木上,織雲也被捆了手腳,綁坐在旁邊一把椅子上。


  “織雲!”宋可遇小聲急切的喚了幾遍,可惜織雲的腦袋深垂在胸口,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宋可遇恨恨的咬緊牙關,不情不願的又喚道:“冉總!冉總!”


  這次回應他的是“吱呀”一聲門響,那扇木柵欄似的門被一把推開,露出莫良似笑非笑的一張黑臉。


  “醒了?”他拉一把凳子坐在宋可遇身前挪揄:“是我打你那棍子太輕了,還是打他那棍子太重了?既然你先醒了,就說說吧,為什麽沒完沒了的纏著你莫大爺?”


  “哎呀兄弟,這是怎麽話說的,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宋可遇笑得頗為不正經,衝莫良挑挑一邊眉毛,“是弟弟我孝敬的不夠?不夠您說話!要多少咱們好商量,先把我們解開吧。”


  莫良歪歪頭,“是嘛,那弟弟說說,這裏麵有什麽誤會呐?”


  宋可遇忙道:“我們這不是專程趕來祭奠莫館長嘛.……”


  “放屁!”莫良粗魯的打斷他的胡扯,抬起一隻腳狠狠踹在了宋可遇的腰腹間,宋可遇臉色一白,疼的“嘶”了一聲,卻強忍著沒有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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