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再見故人
梁傾默被困於連城城主府已有四五天,期間單喻懷來過一次,封塵歇來了四次。她住的屋子很大,可越大她一個人越恐懼。夜晚來臨,偌大的屋內只點一盞蠟燭,照不到屋內的每個角落。起風時,刮地門板「咔咔」地抖動。她無時無刻不在盼著衛暻弈能來救她,在她的意識里她也只能想到他。
那日的黑衣人將她擄來后便不再露面,她原本還打算問問他是否認識衛暻弈和他有什麼過節。雖說是一個人待著,好在單喻懷沒給她帶上手鏈腳銬,她行動自由,在屋裡翻了天也沒人管她。
梁傾默倚在窗戶邊,望著小池塘發愣。在樊城的日子,她也總是一人,可那時起碼還有蔓草陪她,眼下卻是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整屋子的寂寞都留給了她。
「哐當」有人推開房門。會來著找她的只有兩個人,她也懶得去看是哪一個。
「梁姑娘。」封塵歇一身素色青衫,玉冠束髮,說不出哪裡有什麼大變化,可就是比在姜城時更耀眼。
「你們到底想困我多久?」梁傾默睨了一眼封塵歇,收回視線。
「倘若我說要困到姑娘想起之前的事呢?」封塵歇徑自在茶桌前坐下,彷彿對這裡熟悉地很。
「你們困我一輩子我也想不起。」被困幾日梁傾默有些惱怒。
封塵歇歪頭打量梁傾默:「姑娘像是打定了主意自己不會恢復記憶。」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否則那些記憶永遠被埋葬。不過,你們要殺了我,就不會有人能指證衛暻弈。」
「不是沒人。」他輕輕搖頭。
「是身份不夠。」梁傾默接下封塵歇的後半句話。
「對。」他含笑看了她一眼。
「封塵歇。」梁傾默在封塵歇的對面坐下,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試上一試。
「你想讓我放了你?」不管是梁言將她保護地太好,還是她真的忘了以前的一切,明眸清澈如泉水藏不住事。
「嗯。」梁傾默點頭。
「你覺得我一個做參事的為何要背叛城主。」封塵歇端起一個茶杯放在梁傾默身前,接著再拿一個茶杯放於自己身前。
「我也知道求你的希望很渺茫,可我不做就連那渺茫的希望也沒有了。」她這句話既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又像是說給他聽的。
封塵歇讚賞地點了點頭:「說得對。」
「其實我想不通你為什麼會給單喻懷做事,你看起來明明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她盯著他沏茶的手。
「光明磊落這個詞不適合我。」封塵歇舉起茶杯,看著裡面的暗黃色的茶水。
「那就當我看走眼了。」
「我讓人在莫城尋了一個人。」他呷了一口濃茶,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什麼人,我認識的?」梁傾默叩打茶杯的手指停住。
「豈止認識,你們情如姐妹。」
「情如姐妹?」還有這樣一個人?而這樣一個人竟然還活著。
封塵歇勾起唇角雙掌一拍:「把她帶進來。」
「小姐!」玥玥見了梁傾默驚喜異常。梁傾默任由她抓起自己的手,一臉茫然。
「小姐,你不記得奴婢了?奴婢是玥玥啊,在小姐身邊待了十幾年了。」梁傾默全然陌生的眼神讓玥玥不解,小姐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不記得。」梁傾默抽回手。她倒不是懷疑玥玥身份的真實性,實在是她沒有一點梁傾默的記憶,另一方面又擔心她是否是單喻懷找人來試探她的。
「如此看來,梁姑娘是真的忘卻前塵往事了,自己的貼身侍婢也忘得乾乾淨淨。」從玥玥進門到撲過去拉住梁傾默的手,封塵歇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梁傾默,她眼裡的陌生倒不像是裝出來的。
「你都說我忘卻前塵往事了,誰不都一樣。」梁傾默冷笑道。
「在下不打擾梁姑娘敘舊。」封塵歇施了一禮退出門外。
「小姐。」玥玥習慣性來拉梁傾默的手忽地想起方才被拒僵著手伸在半空中。
「我不管你是真的玥玥還是假的玥玥,從前的事我都忘了,包括梁府的一切,你們不用費盡心思來讓我想起。」
「小姐,你在說什麼,奴婢不懂。」玥玥一頭霧水,她那晚離開彥城后便買了輛馬車去莫城尋自己的生父生母,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找著了,之後她在莫城與父母住一處。莫城的生活有滋有味,可她心裡還記掛著梁傾默,左等右等也未等到她的消息,不久梁府被滅的噩耗傳來。她說什麼也要去彥城,是父母死活攔著她跪在她身前好說歹說,她這才作罷。
又過了一段時間,說是有人在樊城見過梁傾默,玥玥的愧疚消了大半,謝天謝地小姐還活著。她想,也許是仇天帶梁傾默早早離開了彥城所以沒被外族殺害,於是每天為他二人去寺里燒香祈禱。一月前,封塵歇帶人在莫城尋到她的住處,說是梁傾默想見她,她向父母辭別跟著他來了連城。
「你不知道衛暻弈的事?」玥玥的表現再次攪亂了梁傾默的思路。
「衛暻弈?小姐說的是樊城的少城主?一路上奴婢聽封參事提起,說小姐嫁給了衛城主,奴婢還覺著奇怪。小姐不是非仇天仇公子不嫁的么,怎的又嫁給了衛城主,還是說仇天他遭遇了什麼不測,小姐不得已才下嫁別人。」
梁傾默自認看人也不準,姑且信自己一回:「玥玥,我四月前服毒自殺被人救起,但剩餘毒素使我失憶了,所以我不記得你,也不記得從前的事。」
「小姐失憶了!」玥玥嘴巴一癟,豆大的淚珠從頰上滾落,原以為是封塵歇在梁傾默不好認她做做樣子,「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丟下小姐。」
「你別哭了,我這不好好的么。」梁傾默手忙腳亂去擦玥玥的眼淚。
玥玥哭地一抽一抽的,哽咽道:「難怪小姐會嫁給衛城主,可仇公子呢?奴婢差點忘了,小姐失憶了,那估計仇公子是誰也不記得了。」
「是啊,不記得。」梁傾默垂下視線,她猜得沒錯的話,衛暻弈就是仇天。一個騙了梁傾默,滅了梁府的人,她怎麼會記得,就連梁傾默自己也不願記得。她睜眼見到的是衛暻弈,次次救她是衛暻弈,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