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失去兒子，值得嗎？
醫院裏，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醒來，安然的心情顯得忐忑。迎視著他的目光，安然故作冷漠地開口：“厲墨琰，生病了，還想耍無賴嗎？”
厲墨琰沒有在意，依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看到她的眼睛有些泛紅，想到剛剛她的淚水，心裏一陣起伏。“如果耍無賴能這樣抓著你的手，我寧可不要臉。”厲墨琰如是地說道。
聞言，安然生氣地瞪著眼：“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厚顏無恥？”
嘴角揚起弧度，厲墨琰低笑地回應：“我向來如此。”
安然再次想要將手抽回，卻見某人依舊緊緊地握著，愣是不肯鬆手。“再不放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安然冷酷地威脅。
聽著她的話，厲墨琰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和虛弱，卻字字句句落在安然的心髒上：“你還在乎我。”哪怕明知道彼此不可能，知道她還在乎他，他也很開心。
“別癡人說夢，我不在乎你！”安然大聲地說道，雙眼卻不自覺地飄向別處。
“不在乎，為什麽來關心我？”厲墨琰如是地問道。
瞳孔睜開，安然心弦一緊。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安然冷笑地開口：“你以為我來看你，是關心你嗎？厲墨琰，你傷的是胃，不是腦子。我來看你，隻是不想你死得那麽早。”
“不關心，你怎麽會在第一時間知道我傷了胃便趕來？安然，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媽媽。但知道你還在乎我，我很開心。”厲墨琰由衷地說道，“我不奢求你愛我，卻希望著你的心裏深處，還有個我。有時候想想，自己還是貪心了。”
厲墨琰清楚她的恨，總是告訴自己，哪怕還愛著她，也不要奢求她的回應。隻是當他聽到她的那些話，感受著她的淚水那一刻，努力藏在心裏的感情，忍不住地往外冒泡。
看到他眼中閃爍著的喜悅，安然的鼻子突然泛酸。明明彼此相愛，卻隻能將這份感情藏在心裏。她，絕不可以再愛他。思及此，安然一狠心，用力地甩開他的手。
厲墨琰果然是虛弱的，隻見他的身體快速地往前，隨後重重地落在床上。因為劇烈的弧度，厲墨琰疼痛地擰著眉頭，捂著疼痛不已的胃。
看到他痛苦的模樣，安然的眼裏閃過慌亂。手往前，卻最終還是停留在半空中。不過幾秒，狠心地收回。“厲墨琰，好好地照顧自己吧。好好地活著，可以讓我多恨你們一些。”安然冷漠地說道。
“安然。”見她轉身，厲墨琰快速地喊道。安然腳步停頓了下，最終還是狠心地往前走去。
見狀，厲墨琰直接扒掉還在輸液的手背，掀開被子，想要追上前。隻是疼痛得太厲害，厲墨琰沒走幾步，身體便狠狠地摔倒在地。
聽到身後傳來響動，安然的眼裏充斥著淚水。但她沒有回頭，倔強地往前走去。她不允許自己回頭，絕不可以！
厲墨琰疼痛地咬著下嘴唇，當抬起頭時，麵前出現一雙腿。“安然！”視線快速地往上，當看到那人是甄馥雲時，他的眼中閃過失落。“怎麽是你？”厲墨琰冷淡地開口。
聽著他生疏的語氣，甄馥雲心裏莫名一疼：“墨琰，我聽說你住院，立即趕來醫院。先不說這個，我先扶你上床休息。”說話間，甄馥雲上前，彎腰將他扶起。小心地攙扶著他，來到病床前。為他蓋好被子，甄馥雲輕輕地歎氣。
“我去找醫生。”甄馥雲說完，轉身前去找護士，幫厲墨琰重新輸液。
不一會兒，護士前來，見他的手背都腫了，責怪地說道：“怎麽能隨便把針管拔掉，血管都腫起來。這位置會烏青幾天，暫時不能再打，不準再拔掉。”
厲墨琰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另一隻手的手背發呆。耳邊回響著安然的那些話，不停地刺激著他的心髒。他們倆都愛著對方，在乎著對方。卻因為甄馥雲，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見護士操作好，甄馥雲上前，有些無奈地問道：“墨琰，為了一個安然這麽對自己，值得嗎？”
“出去吧，我不想見你。”厲墨琰冷漠地開口。
聽著他的話，甄馥雲鼻子一酸。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在他的周身彌漫著一股冷漠。“墨琰，我是你媽媽。為了她，你不打算要我這個媽媽了嗎？”甄馥雲情緒有些激動地說道。
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厲墨琰緩緩地開口：“媽，一直以來，我敬你愛你。可現在，我卻恨你。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恨你，憎恨身為你兒子的自己。”
從他的口中聽到恨這個字眼，甄馥雲的眼中帶著震驚。她沒想到，唯一的兒子，卻說著恨她……
“曾經，我從未想期待過愛情，卻遇上了想要守護的女孩。可是因為你，我跟她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她恨我，卻也折磨她自己。”厲墨琰苦澀地繼續說道。
“墨琰……”甄馥雲哽咽地喚著他的名字。
厲墨琰目光清冷，冷淡地說道：“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不是你兒子。你自私善妒，從未考慮過自己的行為，是不是給別人帶來傷害。你出去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淚水潤濕眼眶，甄馥雲捂著嘴巴，傷心地轉身，跑去病房。
厲墨琰痛楚地閉上眼，安靜地躺在床上。一個人的過錯，卻要幾人承受。對甄馥雲，他無法平靜地麵對。
甄馥雲心事重重地回到厲家祖宅。由於厲墨琰生病住院，厲父正在公司裏忙碌。回到家中，甄馥雲心中百感交集地坐在院子裏。眼看快到春天，院子裏卻依舊死氣沉沉的。她看著那些花，心情顯得沉重。
厲奶奶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來到她的身邊。瞧著她的神情，詢問道：“你剛從醫院回來，墨琰的病怎麽樣了？”
“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需要在醫院輸液幾天，之後好好調理身體。”甄馥雲沮喪地回答，“我本來想好好地照顧他，緩和我們母子之間的關係。卻沒想到，被他趕出來。媽，我沒想到墨琰會這麽恨我。”
聽著她的話，厲奶奶平靜地說道：“我能理解墨琰的感受，他對你心中有怨，那也是正常的。旁觀者清，這大半年來，我看得出，我那乖孫是真心喜歡安然。從小到大，我從沒見過他為哪個女孩那麽上心在乎。”
“可她是顧染的女兒。”甄馥雲脫口而出地說道。
瞧著她的神情，厲奶奶忽然問道：“馥雲，因為心中的怨恨，失去兒子，這值得嗎？”
“我……”甄馥雲開了口，卻無法街口。
厲奶奶轉身麵對著她，繼續地說道：“因為你對顧染的恨，害得安然失去母親，家庭殘缺。害得安然和墨琰情人相愛卻相恨，害得你和墨琰母慈子孝卻走到離心。你仔細地斟酌，這真的值得嗎？”
想到厲墨琰的冷漠，甄馥雲的眼中閃爍著緊張：“媽，你說，墨琰真的會恨我嗎？”
“會。他是個固執懂事的孩子，他會把你對安家造成的傷害，都轉移到自己身上。認為自己有愧安家，同時也因為對安然的愛，而埋怨因為你而不得不散場。這樣一來，你們母子倆很難好好地相處。”厲奶奶說出心中的看法。
聽著他的分析，甄馥雲心中猶豫。正如厲奶奶所說，為了一段恨，就這麽失去寶貝兒子，這損失太大。
見她有所心動，厲奶奶繼續地說道：“你真覺得，你對安家和顧染沒虧欠嗎？當初你媽媽選擇救顧染，恐怕是真心將她當成女兒看待。沒有一個母親，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孩子赴死而不救。這是你媽媽對顧染的愛，也是她的選擇。這個果，不該由顧染承擔。”
或許是心平靜些，甄馥雲忽然覺得，厲奶奶說的話，也並不無道理。“顧染我雖然隻見過一次，但看得出，她應該是善良的好女孩。都說真心換真心，我相信她對親家母也是真心好。你因為自己不該有的恨而要了她的命，親家母在天有靈，會支持你的做法嗎？”
“我……”甄馥雲一時啞口無言。正如她所說，如果她媽媽在天有知，恐怕會埋怨她這麽做。她活著的時候，對待顧染就像親生女兒。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那麽嫉妒顧染，憎惡她。
拍了拍她的肩膀，厲奶奶語重心長地說道：“換個角度想想，置身之外，或許你能看得更清楚。權衡得失，你才能找到最好的選擇。”留下這句話，厲奶奶便轉身，緩慢地離開。
甄馥雲一個人站在那，靜靜地思考著厲奶奶的那些話。曾經，她一直堅定，自己做的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是顧染咎由自取的結果。可是現在，她卻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加上厲墨琰對她的恨意，讓她的內心有裏掙紮。
天陰沉沉的，正如此刻她的心情。長久地佇立，內心一陣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