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黃鼠狼!
上午時分,李昭正在書房中練字。
尋常人練字,隻用一根毛筆,李昭卻是雙手各執一根,刷刷點點之間,兩行大字出現在了白紙上,右邊寫的是:‘浮生若夢、若夢非夢,浮生何如、如夢之夢!’
這是《莊子》中的名句,字跡飄逸俊秀,帶著一股子清塵脫俗之氣!
左邊寫的是:‘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這是《孫子-軍爭》篇中的名言,字跡遒勁有力,隱約帶著一股子殺伐之氣!
若非親眼目睹,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字跡,竟然出自同一個人之手,而這正是李昭的本領之一:一心兩用、左右開工!
而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字體,也是李昭性格的真實寫照: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惡魔,前者有恩不忘,後者有仇必報!
練完了字,本想再練練拳腳的,卻突然聽到前院響起了喧嘩聲,似乎來了很多客人,派白饃過去打聽,很快弄明白了,原來今天是白眼狼-李德的四十二歲生日,正在前院大擺酒宴,要好好的慶祝一番,還請來了好多的客人。
不過李德記性似乎不太好,把親朋好友、左右鄰居都請到了,卻偏偏忘記了小祠堂裏還有一位‘侄子’,又或者,人家就是故意的。
“白饃,跟我去前院走一趟!”
“啊,人家也有沒來請,咱們過去幹什麽?”
“嘿嘿,要錢,順便出一口惡氣!”
李昭別的方麵都挺好,就是心眼比較小,是個有仇必報的性格,之前青姨被欺負的事情他並沒有忘記,隻是一直沒找到報複的機會。
今天,機會來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古今不變的至理。
於是乎,李昭帶著白饃氣勢洶洶的出門要債去了、要這幾年拖欠自己的生活費,順便狠狠的教訓‘黃鼠狼’一頓,可沒走出幾步,又滋溜一下跑了回來。
不是臨陣膽怯了,而是還沒準備好。
“白饃,把你的衣服拿一件來,要最髒、最破爛的那件。”
“主子,您要破衣服幹什麽?”
“不必多問,一會兒你就明白了。”
“是!”
衣服很快拿來了,果然是挺破舊的,大補丁摞著小補丁,是白饃平時上山砍柴穿的,可卻一點也不髒;青姨是個勤勞的女人,把家裏收拾的妥妥當當,衣物也清洗的幹幹淨淨,想找出一件髒衣服還真不容易。
李昭把衣服換上了、大小還挺合適的,不夠髒的問題也好辦,到雞圈中打幾個滾就解決了。
頭發披散開,又掏出兩把黑灶灰,抹在了小白臉上,原本還算不錯的落魄貴族小公子,瞬間變成了人嫌、狗不待見的野孩子,這副尊榮跑去參加丐幫,都能給個三袋弟子當了。
李昭照了照鏡子,滿意的點點頭,這才領著白饃二次出門了,直奔前院而去。
前院,紅氈鋪地,張燈結彩,簡直比過年還要熱鬧三分,仆從、侍女們來回穿梭,不斷把美食送進正堂,見到李昭的身影出現,這些人略感驚訝,卻沒人上前阻攔。
畢竟李昭才是這座宅子的真正主人,在自己家裏走來走去,天王老子也管不著的,於是乎,兩人很順利的來到了前院,卻沒有直接露麵,而是躲在一個角落中窺視著……隻見前院已經擺開了流水席,潛龍崗的鄉親們正在吃喝著,男女老幼,一個不落。
李德過生日,還不忘請鄉親們吃飯,人品似乎也沒壞到家嗎?
不好意思了,今天這頓壽宴可不是白吃的,無論男女老幼,人人都要交兩百文孝敬錢,那怕是人不來,錢也要來。
再看看桌子上的飯菜:燉豆腐、拌豆腐、拍豆腐、豆腐羹……野菜豆腐湯,菜都扒拉到底了,也沒見到一塊肉丁!
說白了,李德回到潛龍崗辦壽宴,就是借此機會斂財的。
……
“恭祝李兄—長命百歲,萬事順心!”
“喝!--喝!”
再往大堂上看,也坐著幾十名賓客,都是方圓幾十裏內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的飯菜就奢侈多了,雞鴨魚肉、陳年老酒,全都應有盡有。
李德穿著大紅色吉服,與鄭氏並肩坐在主位上,正在接受客人們的敬酒,已經喝的有幾分醉意了,不時發出得意的大笑聲。
夫婦二人身旁,站著他們的兩個兒子李衝、李飛,乃是一對孿生兄弟,今年正好十八歲,之前就是他們兄弟把小李昭推下井的,還扔了幾塊大石頭,可見其心之惡毒。
讓人疑惑的是,李德的容貌、體型都還不錯,可他這兩個兒子卻是肥頭大耳、身材臃腫,體重至少在兩百五十斤以上,和他們的父親一點也不像。
子不類父,何故?
想想鄭氏‘放蕩形骸、交遊廣闊’的生活作風,似乎能從中找到答案!
……
另有一個身材瘦小、尖嘴猴腮,活像是剛從樹上下來的中年男子,在酒宴上來回張羅著,不斷給客人們斟酒,正是府中二管家--侯四。
大管家—黃鼠狼卻不見人影。
攔住一名丫鬟詢問才知道,‘黃鼠狼’在西廂房裏盤算賬目呢。
“主子,咱們行不行啊,要不,還是回去吧。”
“怕什麽,按照我的計劃,絕對萬無一失,你不想給青姨報仇了嗎?
“想,我昨天晚上做夢,還夢見打了黃鼠狼一頓呢!
“想報仇,就跟我走!”
李昭沒驚動大堂裏的人,在白饃耳邊嘀咕了一會兒,而後繞過大堂,順著一條小路,來到了西廂房前。
讓白饃守在外麵,李昭走了進去,黃鼠狼果然在裏麵,這次大辦壽宴采買了不少東西,他正在登記造賬:
‘三隻肥羊,花了1200文錢,在賬冊上就變成了是2400文!’
‘河魚五十條,花了500文錢,在賬冊上變成了1000文。’
……
其他東西也一樣,有的翻了一倍、有的翻了兩倍,尤其是給小孩子們撒的喜錢,直接翻了十倍,因為這筆開銷無跡可尋。
沒錯的,‘黃鼠狼’在記花賬,記‘姐姐、姐夫’的花賬,雖然他們對自己挺照顧的,還安排自己做了府內的大管家,可親是親、財是財,公私必須分明才行,這是老祖宗留下的古訓!
‘黃鼠狼’計算過了,這場壽宴辦下來,自己起碼弄個四五十貫錢,加上以往貪汙的,足夠在縣城中買一處房產、再開兩家商鋪,過上吃喝不愁的舒服日子了,到時候,自己就不用伺候鄭氏那個老女人了,一身都是五花肉、想想就覺得惡心!
“那來的小叫花子,還不給我滾出去。”
“混賬,瞎了你的狗眼,看看本公子是誰!”
“嗯,你是……昭公子,你來幹什麽?”
“來要月例錢,一共是八年零九個月的,快點給我!”
‘黃鼠狼’揉了揉眼睛,從頭到腳仔細打量,終於認出了李昭。
同時也很驚訝,李昭怎麽變成這個鬼樣子了,記得這家夥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膽子比耗子還小呢,怎麽敢主動上門來要錢呢?
難道說,上次掉進井裏受到了驚嚇,腦子變得不正常了,這到不是一件壞事。
“昭公子,按理來說,是該把月例錢補給你的,不過嘛,老話說的好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幾年不景氣,地裏的莊稼一直欠收,釀酒作坊那邊也沒賺到錢,還陪進去了不少。
如今府中上上下下的,全都勒緊了腰帶過日子,那裏還有多餘的錢給你呢?”
說話之間,‘黃鼠狼’搬出一摞賬冊來,隨意的翻開幾本,以證明自己所說不假,卻全然忘記了,正在前院大吃大喝的人們,那有一點敗家的樣子。
李昭探頭看看賬本,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到不是看不懂,而是這賬記的太爛了,就是簡單的進賬、出賬,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而且到處都是漏洞,一查就查出來了。
不是吹噓的,如果換成自己記這種賬,保準能貪汙的更多,而且做的天衣無縫!
黃鼠狼不明所以,以為對方還是個孩子,腦子又糊塗,已經被自己忽悠住了,心中一陣的竊喜。
“這話又說回來了,要是一直不給月例錢,你們的日子也不好過,給錢的話,賬上又空空如野,這可真是兩難啊,不過嘛,本大管家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還請公子聽一聽。
是這樣,本管家已經年近三旬了,卻還一直沒有成親,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了子嗣的事情考慮,本管家準備娶妻了。
你們院子裏的青姑娘,年紀已經不小了,卻一直沒有婆家,看著也怪可憐的,不如嫁給我算了。
昭公子放心,等我和青姑娘成了親,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以後你們的吃穿用度就全都包在我的身上了,青姑娘那裏我更是虧待不了,保證她吃香的,喝辣的,天天穿綢裹緞,這豈不兩全其美嗎?”
一提到青姨,黃鼠狼連吞口水,那身材、相貌,還有那高雅的氣質,能把麗春院的小桃紅甩出十條街去,要是能弄到自己手裏,這輩子就算沒白活啊!
“哦,你想娶青姨為妻,這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以前聽青姨說過,她喜歡高大英俊、風流倜儻的男子。”李昭一臉茫然之色,仿佛真被忽悠住了,兩隻背到身後的拳頭卻攥的巴巴輕響!
“哈哈,你們滿大街打聽打聽,誰不知道黃某人的風流韻事,不是跟你們吹,武安縣城內的青樓楚館,大小暗門子,就沒有我不知道的……!”提起自己幹的齷齪事,黃鼠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挺胸抬頭,以示高大英俊。
“不錯,是挺風流的,可惜少了一樣東西。”
“少了東西,我少什麽東西?”
“少了男人的根本!”
“啊?”
話音未落,李昭閃電般出手摘了黃鼠狼的下巴,同時抬起了右腳,狠狠踢在了對方兩腿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