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第24章
徐飛宇這句話一出, 瞬間, 除了林子沉以外的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他。
那些目光之中都帶了幾分驚詫和怪異,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那目光,就彷彿他是什麼怪物一般。
徐飛宇心中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意味,似乎是沉重,又不完全像, 反而還夾雜著其他的什麼, 那種情緒非常難受,讓徐飛宇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他本來就有些底氣不足,尤其是看著身前那長藤帶著紫色的長刺左右搖擺, 端的是一副耀武耀威、殺氣四溢的模樣, 就更是……
胸悶氣短。
迎春藤心情激蕩不已,他非常努力地剋制自己的情緒, 但是保護了沉沉和沉沉對他笑表揚他這種雙重自豪感的「襲/擊」之下,他真的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
隨著那些粗長的枝藤左右搖擺,他那長藤之上的紫色長刺又粗長了一些, 更是呈現出一種相當可怕的青紫色, 在配上那朵朵盛開的粉白色小花……
……簡直辣眼睛!
……林子沉更是一眼都不想繼續看了,
實在是有些……傷眼睛。
但是對於徐飛宇三個人來說, 迎春藤的這一個動作, 無異於怪獸襲村一般, 可怕至極!
那紫色的長刺比之剛剛又粗長了好幾厘米, 並且那顏色更是詭/異可怕, 粗長的刺高高地昂立著,彷彿蓄勢待發一般,
……那些長刺的尖端,竟然還對著他們。
徐飛宇頓時就是一陣頭皮發麻,
本來到嘴邊的話,也都給咽了下去。
這個時候,徐飛宇心中就升起了幾分後悔,如果早知道林子沉會有這種東西,他當初就對林子沉就客氣點了,真是……
……有錢難買早知道啊。
林子沉也是,有這個東西,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
想到這,徐飛宇心裡難免就多了幾分埋怨。
明明說好的學業水平等級測試中不允許帶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連各種藥劑都做了嚴格的規定,憑什麼林子沉可以帶這種靈植進來?
就林子沉那個水平,整個哲爾尼亞學院還有誰不知道嗎?林子沉親和力、精神力、靈力都廢成那個樣子,怎麼可能能夠收服這個靈藤?
——當靈藤沒有尊嚴的嗎?
難不成……
……是林家替林子沉打好了關係,讓其他人把這個送到林子沉手裡了?
——太欺負人了吧!
徐飛宇心裡憋著一團火 ,只感覺哲爾尼亞學院的光輝都蒙了一層灰,神聖的學業水平等級測試都可以被這樣玩弄,實在是讓他意難平!
心中萬千思緒,心裡彷彿都有一把火在燒,但是看著那顏色詭異又威風凜凜的長刺,徐飛宇就只能將這些憤怒壓下去,擠出一個笑容來,
「林子沉,我們怎麼都是一個小隊的,」徐飛宇強打起精神道,「你就不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我知道我們之間有誤會,我們將這個誤會解開,不還是一個小隊的成員嗎?」
「我們還有共同的任務共同的目標呢,子沉。」
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徐飛宇都將林子沉的姓去掉了,而選擇了一種較為親密的說法。
單研東一個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單研東張口想要懟,就被康博宇拉住了,康博宇嚴厲地看了他一眼,單研東小聲地「切」了一下,猛地把頭扭了過去,
康博宇微微鬆了一口氣,又看向林子沉。
按他的想法,林子沉怎麼也要回到自己隊伍去的,剛剛已經出過氣了,沒有必要將雙方的關係敵對起來,畢竟還是要參加考試的。
林子沉又不是不想通過這一次的學業水平等級測試,真鬧起來,鬧的大了,對林子沉也沒有什麼好處啊。
所以康博宇把單研東攔了下來,看著林子沉,等待他的回應。
一時之間,只有微風吹拂的聲音,沒有任何人出聲,
安靜的讓徐飛宇心中發狠,
那種被漠視的感覺,讓他從心底里升起一種強烈的不適,
他甚至想要扭頭就走!
但是不行。
他不能走,
作為一個指揮,他不能讓私人感情壓倒自己的理智,他不能放棄觸手可及的利益!
徐飛宇的手指慢慢握成拳,他反覆吸氣,又強迫自己盯著那靈藤,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心中的烈焰冷卻。
「子沉,我們談談。」
徐飛宇擠出了一個笑容,近乎禮貌地說道。
這可是曾經的林子沉,怎麼奢望也得不到的對待啊!
林子沉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帶著幾分譏諷的味道,
徐飛宇往後推了一步,一把將秋景楓推上前,秋景楓可是隊伍里對林子沉最好的一個,當初他們想要放棄林子沉的時候,秋景楓還一直為林子沉說話,林子沉怎麼也得顧忌著這點面子情吧?
秋景楓被徐飛宇往前一推,整個懵了一下,然後硬著頭皮道:「子沉,你歸隊吧。」
「在隊伍里,我們也好照顧你。」
「你自己……」秋景楓頓了一下,委婉道,「太危險了。」
就算是有這個靈藤又怎麼樣?
林子沉的靈力、親和力、精神力都那般薄弱,又怎麼可能駕馭的了這靈藤?
別到時候,再被這靈藤反噬了。
秋景楓憂心忡忡地想道。
這個時候,他們都沒有認出這粗長的帶刺的靈藤是迎春藤,
沒辦法,迎春藤這個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就連單研東,也實在找不到現在的迎春藤和剛剛的迎春藤有什麼相似的地方。
「子沉,你就跟飛宇,談一下吧。」
秋景楓看著那個斜靠在樹上的少年,少年的姿勢那般隨意自然,彷彿要與這森林融為一體一般,說不出的清新俊逸,又那般柔弱,讓人心中止不住地升起一股又一股的保護欲,
他想要保護這個少年,
秋景楓想道。
剎那間,林子沉睜開了眼睛,那一雙黑眸似笑非笑,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但是眼波流轉之間,又有一種似有似無的銳利,
「說吧,」他輕描淡寫道,「我又沒攔著你們。」
「這不是……」他輕笑出聲,那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嘲諷意味,「等著你們開口了嗎?」
「好像我說我不聽,你們就會住嘴一般。」
林子沉嘆息著搖了搖頭,略帶感嘆道:「既然沒有用,我也就不浪費口舌了。」
說著,林子沉上前兩步,微微彎腰錯身,做出一副邀請的舉動,「請。」
他這麼說道。
登時,徐飛宇的臉都燒紅了!
明明林子沉並沒有說什麼戳人心肝的話,但是那一字一言、一舉一動,都像一個又一個巴掌一般,狠狠地扇在徐飛宇臉上,讓徐飛宇登時狼狽不堪!
徐飛宇自覺自己從來都是天之驕子,哪受過這種氣?
那一刻,他只感覺自己被人扒/光了扔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肆意侮/辱,憤怒化為烈焰剎那間襲/擊他的大腦,讓他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林子沉!
徐飛宇在心裡咬牙念著這三個字,惱怒至極,
——都這樣了,林子沉都沒有讓這個靈藤讓開,這是防著誰呢?!
徐飛宇簡直要氣炸了。
但是——
作為一個指揮,絕對不可以讓私人感覺佔據自己的大腦,更不可以將優勢和利益拱手先讓,指揮一定要以大局為重,這是指揮的基本素養!
再難堪,他硬著頭皮也要往前走!
徐飛宇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勉強把自己的情緒壓了下去,但是一張口,語氣中還是帶出了幾抹鋒利,「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
「但是,我是一個指揮,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所下達的每個命令,也都是以我們整個小隊的大局為重。」
「想要成為一個好指揮,勢必遭人怨恨指責,你對我有意見,我能理解,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這幾句話,簡直是把徐飛宇自己放在道德制高點上,就差沒明著直接說「我是對不起你但是我是為了這個隊伍好你不能這麼自私竟然還怨恨我」了,簡直搞笑。
單研東聽了這幾句話,一個沒忍住,直接噴笑了出來,徐飛宇凌厲地望了過去,單研東笑的整個人都蹲下來,康博宇一巴掌呼了過去,單研東竟然直接坐在地上,
徐飛宇只感覺自己臉上又熱了起來,那種被羞/辱的感覺,讓他的呼吸聲更加粗重。
徐飛宇用了好大力氣,才強迫自己將單研東這邊的鬧劇遺忘,直直地看著林子沉,大義凜然道:「古語有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義不理財,善不為官,你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林子沉似笑非笑地看著徐飛宇,並不答話,徐飛宇本來也沒指望他回答,只是道:「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過於仁慈的人不能帶兵,太重感情的人不能做大事,義氣過重的人沒法管理財務,善心太重的人沒有辦法做官。」
「難道我不想保護我的隊員嗎?難道我不想讓我的每個隊員都快快樂樂順順利利地通過這次考試嗎?難道我不想跟我的隊員打成一片、讓大家都喜歡我信任我嗎?難道我做出讓我的隊員犧牲的事情,我就不痛苦嗎?!」
「我是小隊的指揮沒有錯,但是我也是小隊的隊員,小隊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同伴!難道我不想保護我的同伴嗎?!」
「我也希望他們順順利利快快樂樂,但是能嗎?行嗎?大家都不做出犧牲,我們還有可能完成任務嗎?」
「我也只是一個人!」
「我不是神,我做不到萬事掌控於心,我也想儘力保護我們小隊的每一個人,但是我只是個人,我沒有那麼大的力量!」
「你以為我……選擇犧牲你們的時候,就不難過嗎?」
說道這裡的時候,徐飛宇的聲音都有幾分哽咽,他倔強地昂起頭,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過,
十分委屈,萬分難過,但又勉力支撐,不想讓人看出來的模樣。
那一瞬間,康博宇甚至跟徐飛宇都產生了幾分共鳴。
隊長不好做,指揮也不好當,誰不想做一個好人?誰想要得罪人啊?但是不好的事情,容易得罪人的事,也需要有人去做,有人去傳達啊,
那一瞬間,康博宇甚至想去拍拍徐飛宇的肩膀,幫他一起去勸林子沉。
秋景楓和張柏然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徐飛宇身邊,拍著徐飛宇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的模樣,
徐飛宇沖著他們微微點頭,然後又看向林子沉,目光真誠至極,「子沉,你真的覺得,我就不難過嗎?」
徐飛宇為自己現在的表現打了一個高分。
有理有據,條理清晰,感情飽/滿,有高/潮有低谷,還有內心剖析,真誠的不行,
秋景楓和張柏然都被自己收服了,更何況一個林子沉?
徐飛宇在心底滿足的喟嘆,就等著林子沉感動到流淚,然後與他相擁道歉,結束這一段表演了。
而這個時候,一個輕描淡寫的聲音響起,
——「覺得啊。」
——「我覺得你真的不難過。」
徐飛宇:「……」
——媽/的你為什麼不按套路來?!
這劇情發展與想象中的劇情簡直差了一萬八千里,徐飛宇眼眸中的震驚甚至沒來得及掩飾。
「這段即興演講倒是真的非常不錯,」林子沉舉起手,漫不經心地拍了兩下,真誠道,「為你鼓掌,即興發揮都可以發揮的這麼好,真的讓我刮目相看了。」
徐飛宇:「……」
「我……」徐飛宇張口想要挽回一下,但是被林子沉乾脆利落地打斷,「引經據典倒是不錯,但是——」
「你的用法,真是非常好笑了。」
林子沉唇角的弧度一點一點地消散下去,他抬步向前走,每一步都非常慢,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道和氣勢,彷彿無形的什麼東西一般,沉壓壓地壓/在他們心頭,
讓人感覺都喘息不上來。
「慈不掌兵,這句話倒是沒有錯,」林子沉淡淡道,「那我問你,我們之中,誰是兵?」
徐飛宇楞了一下,張口想要反駁,卻在半空中對上林子沉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眸流動著冷意,彷彿是這世間最美麗的黑寶石一般,清冷純粹,閃爍著動人的光芒。
「明明不是兵,卻要拿兵來說事,不是很搞笑嗎?」
林子沉輕笑道:「不明白是不是?那好,我來給你打個比方。」
「如果有一天,有怪物襲城,你是指揮官,你手上有一千個強大的戰力,也有一萬普通人,怪獸們已經突破城牆,肆無忌憚地攻擊,你會選擇讓那一萬個普通人頂在前面,讓他們形成一道肉牆,撐起怪物的襲擊,給那些強大的戰力更多的機會去攻/擊那些怪物嗎?」
一片寂靜。
徐飛宇愣愣得看著林子沉。
而這個時候,剛剛被徐飛宇一頓激昂的演講調動起情緒的康博宇等人,似乎漸漸冷靜下來。
「你會嗎?」林子沉漫不經心地問道。
徐飛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又怎麼能回答?
林子沉看出他不敢回答,便輕笑出聲,「這不就是你剛剛做的嗎?」
「我、以及剛剛引走那毒蜂的三個人,不就相當於這個假設中的普通人嗎?」
「沒有反抗、沒有拼搏、沒有努力一把,而是乾脆果斷地為保護剩下的戰力,將其他所有人拋棄,這就是你眼裡的慈不掌兵?」
「那指揮官和將軍,還真是太廉價了。」
徐飛宇的臉燒紅,那一瞬間,他只感覺自己大腦中「嗡嗡」作響,他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就像被一個巴掌直接打在臉上一般,又疼又屈/辱,你拚命想要反手給他一巴掌,卻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羞/辱感和憤怒如烈火一般,可以把你足足壓死!
但是林子沉並沒有放過他。
既然有人把臉送上來非得讓他打,他為什麼要留手?
那豈不是太對不起徐飛宇拚命把臉送到他身前了嗎?
「你猜,在那個假設中,所有的普通人被送到前面抵禦怪物,保護那些強悍的戰力,那些戰力真的可以打敗那些怪物嗎?」
「不可能的。」
林子沉輕飄飄的三個字,就如同利刃一般插/進周遭人的心頭。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可能只是個假設,但對於林子沉來說,他曾經真實的經歷過。
喪屍圍城。
那些喪屍一眼都望不到盡頭,將整個城市圍困得死死的。
城市內所有的普通人,都成為異能者的盾牌,被推到最前方,用肉/體抵禦喪屍,
擁有著強大異能的異能者們,卻縮在需要保護的普通人身後,遙遙地放出自己的異能,準頭不好的話,砸中的甚至不是喪屍,而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充滿怨恨慘叫聲永不斷絕,
那些普通人,又有多少變為喪屍,再撲向他們身邊的普通人?
那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那時候,林子沉還是個孩子。
他都不清楚他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些數量龐大的普通人,有的被喪屍吞入腹中,有的成為喪屍,扭頭向其他人進/攻,
異能者贏不了的,或許說,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想贏,
他們只是用普通人,為他們吸引喪屍的注意力,好為他們爭取時間離開而已。
最後那些異能者真的跑掉了嗎?
怎麼可能呢?
在末世中,最可怕的從來不是喪屍,不是什麼異獸,
而是人心。
後來,即使一個人在末世走的再艱難,林子沉也沒有動過加入任何一個基地的心思,
年少的那一幕,深深地烙入他的心,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如果那些異能者努力了、爭取了、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林子沉還可以理解,
但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去努力去爭取,
早在一開始,那些普通人就被定義為「炮灰」,
就如同在這個小隊之中,曾經的林子沉一般,
他從一開始的定義就是「炮灰」,他的隊友,從來沒試圖讓他「活」下來。
見所有人保持沉默,林子沉輕飄飄地開口,給他們補上了最後一擊,
——「你說,你犧牲了我們四個,你們三個,真的可能完成任務嗎?」
登時,秋景楓和張柏然以及徐飛宇,臉色煞白。
「所以,」林子沉微微一笑,又一把利刃直插/他們胸口,「你到現在,都不肯去幫一把你的隊員嗎?」
「說好的難過呢?」
那輕飄飄的語氣,明明沒有一點嘲諷,卻偏偏比最有力的嘲諷都要讓人難堪!
那種感覺,就像有人劈頭蓋臉打了你一巴掌,你明明想要反擊,卻又把臉湊了上去,讓人反手又抽了你一巴掌,
極為難堪。
徐飛宇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那一瞬間,他只感覺自己是個笑話。
他扭頭就想要走!
「等等。」林子沉突然開口,徐飛宇腳步停了一下,只聽林子沉含笑道,「歸隊,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就像你們說的,我們都是一個隊伍的。」
「沒有必要。」
林子沉說的輕描淡寫,徐飛宇猛地扭頭,大喜過望,
如果林子沉肯歸隊,那麼他這一次所受的「屈/辱」,也算是物有所值。
此時的林子沉,早已經走到迎春藤的身邊。
林子沉抬手,輕輕碰了碰迎春藤,那一條枝藤上的紫色長刺瞬間蕩然無存,
「謝謝你了,藤藤。」
「你報答我,已經夠了。」
「我的隊友們會保護我的,你放心地離開吧。」
「不用擔心我」
那一瞬間,迎春藤整個都懵了,什麼叫做五雷轟頂?
這就是!
「等等!」徐飛宇的眼睛猛地瞪大,「林子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靈藤,他/媽/的只能用一次?
林子沉要是還是那個廢物林子沉,他們小隊還要林子沉幹什麼?!
而這個時候,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聲響,哲爾尼亞的校徽就這麼出現在天空之中,
——有人使用了發/射/器!
——肯定是華庭瑞他們!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