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壞女人

  陳崢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那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十分清晰,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漸漸從身體剝離。


  但是在飄出體外的時候, 遇見了一層看不見的藩籬, 像玻璃罩子一樣,將他死死的困在身體里,飄不出去。


  黑暗中,他聽見念念跑過來, 叫自己的名字,兇巴巴的命令自己不許死。


  陳崢甚至有些想笑, 傻女人,死不死的,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啊。


  如果有可能,他當然不會想死。


  他很早之前就想過他死時她會怎麼辦。


  只是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強烈。


  他本以為, 自己就算死了, 在念念那裡也不過是和小貓一樣的待遇,一抔黃土,一把種子。


  揮揮手就能和往昔的歲月告別。


  就像撣去衣領上泛黃的時光。


  隨著念念的霸道的命令在耳邊回蕩, 他的心裡彷彿有絢爛的花競相開放, 又迅速枯萎成泥土。


  原來, 他比小貓還是要重要一些的,原來, 他死了, 她也會有一點傷心的……


  直到聽到她說, 如果自己死了,她會很疼很疼的。


  剎那間,心中遍生荊棘。


  帶著刺的枝條纏上四肢,爬入身體,絞緊心臟,密密麻麻的隱痛襲上來,明明沒有了呼吸和心跳,他卻疼得難以呼吸。


  然後,他就聽到了微弱的脈搏。


  砰——砰——砰——!

  耳邊傳來嘈雜。


  他似乎……又活了過來?


  這個意識剛起,意識又立刻陷入一片無知無覺的黑暗。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他睜開眼,守在床邊是局裡的同志,叫小周。


  見自己醒來,小周連忙按了床頭鈴,叫醫生過來,就在旁邊巴拉巴拉說個不停,說什麼孩子沒事兒,犯人已經抓到了,他這次可真是福大命大……


  陳崢張了張嘴,可戴著氧氣罩,說不出話來。


  但是他的意思十分明顯,小周連裝看不懂都不行。


  他尷尬道:「您問嫂子啊,那個……張隊在問她話呢。」


  問話?


  陳崢眼裡流露出疑惑。


  小周怯怯的看他一眼。


  「是這樣的,嫂子聽說你是被的白克打傷的,偷偷換了護士服混進病房,看守的同志沒看出來,等裡面傳來尖叫才衝進去,當時白克叫得特別慘,說嫂子是妖精,要吃了他……」


  想到自己剛才聽到的慘叫,小周就控制不住打了個哆嗦。


  得多恐懼才能發出那樣可怕的叫聲啊。


  陳崢眼珠動了動。


  小周連忙道:「我們也知道這很荒唐,但是醫生檢查之後說白克應該是受了什麼刺激,當時只有嫂子一個人在,所以……」


  陳崢眼睛瞪大,小周嚇得趕緊按住他。


  「陳局陳局,您別擔心,張隊就是例行公事問問而已,肯定是那混蛋自己虧心事做多了,不關嫂子的事兒!」


  陳崢竟然掙扎著開了口:「我……我要過……去。」


  小周滿臉驚恐:「不行啊,陳局,您剛做完手術啊,傷口會裂開的!」


  他快哭了。


  早就知道陳局是護妻狂魔,沒想到會到這麼可怕的地步,簡直是連命都不要了啊。


  陳崢咬牙:「那就讓張望過來,在這兒審。」


  不親眼看著,他不放心。


  哪怕明知道以念念的性子不可能被人欺負,他還是不放心。


  於是審訊念念的地點就從醫院的行政處轉移到了陳崢的病房裡。


  等到門被推開,幾個警察簇擁著念念走進來,看到她臉上一如既往的明媚笑容,陳崢那顆懸著的心才算落到實處。


  念念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甜甜道:「你終於醒啦!」


  陳崢眼裡流露出笑意。


  張望過去把情況說一下,解釋:「陳局,我們不是懷疑嫂子,只不過是例行公事。」


  陳崢自己就是警察,自然明白,只不過剛才急著想見她,一時被氣懵了。


  此刻只是點點頭,叫他們一切按照程序來,他只是旁聽的。


  念念和張望他們分別坐好。


  張望:「那好,咱們接著剛才的繼續。」


  念念:「好啊。」


  張望:「你為什麼偽裝成護士進入白克的病房?」


  念念笑,照實回答:「他差點殺了陳崢,我要去教訓他。」


  小周聽得一急,連忙朝念念眨眼。


  嫂子啊,你可以不這麼誠實的,這時候說這些對你太不利了啊啊啊啊!


  但是念念始終笑看著張望,絲毫沒有注意到小周的擠眉弄眼。


  小周沒辦法,只好去看陳崢。


  陳局是審訊的高手,就沒教過嫂子這方面的知識嗎?

  但是陳崢也和念念一樣,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擠眉弄眼。


  唯一不同的是,念念看著張望,陳崢看著念念。


  他眼裡忍不住流露出笑意,張望估計要被念念氣得不輕,這壞女人慣會這樣,囂張得要命,但就是讓你抓不到把柄。


  他甚至懷疑念念是在故意逗張望。


  記錄員把念念說的話記下來。


  張望繼續問:「你準備怎麼教訓他?」


  念念笑起來:「我要給他製造幻覺,讓他接下來的半輩子,只要活著,就永遠被恐怖的幻覺折磨。除了死,永遠得不到幾解脫。」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嗲甜,軟糯纏綿的彷彿情人間的耳語。


  最後還興緻盎然的問了一句:「這樣是不是很解氣?」


  她說的話並不恐怖,但是大家不約而同的想起推門進去的時候,白克的慘狀——


  肋骨多處骨折的男人嚇得像個瘋子一樣抱頭縮在床角,尖聲叫著「滾開」,「不要吃我」這些瘋話

  ——可怕的是,他的癥狀和念念說的完美的對上了。


  一時間,病房裡寂靜得落針可聞。


  沒人說話,沒人動作,甚至沒人呼吸。


  直到陳崢動了一下,其他人才紛紛回神。


  張望咳了一聲:「你準備怎麼給他製造幻覺?」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大家心裡全都捏了一把汗,生怕她再回答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念念眨眨眼,問:「用藥物?我也不清楚,還沒想好。」


  一瞬間,大家齊齊鬆了口氣,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幸好她沒回答什麼她會妖術之類的話,否則還真挺夠瘮人的。


  張望:「這麼說,你進去之後什麼都沒做了?」


  念念點頭,一臉無辜:「對呀,外面不是有人守著嗎,我才進去不到一分鐘他就突然叫了起來,然後你們就過來了。」


  她的口吻竟然還十分委屈。


  這時候醫院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上面顯示,並沒有監測到白克體內有藥物殘留,身上也沒檢查出多出來的外傷,似乎只能用突然發瘋來解釋。


  他叫著身上有被撕咬的疼痛,估計只是一種幻覺,以暫時的醫學水平,還檢查不出來是什麼原因。


  這一切似乎結束了,念念坐在那裡,歪著頭笑看著審訊她的醫生。


  張望詭異的覺得,白克的發瘋絕對和念念脫不了關係,但是他又找不到任何證據來證明。


  難道要讓他相信念念會妖法,施法把白克變成了那樣?

  開玩笑呢,他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既然找不到犯罪痕迹,審訊自然也就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更何況,白克變得那麼慘,大家雖然表面上不說,誰心裡不覺得爽翻天,就算真的是念念乾的,查不出來那就當這件事不存在好了。


  張望收拾好東西,過去好陳崢說了兩句,彙報一下工作,然後就帶著局裡的人離開了。


  小周也走了。


  病房裡只剩下念念和陳崢兩個。


  念念走過去鎖了門,走到他床前,摘了他的呼吸機,彎腰笑看著他。


  「陳崢,我有句話要問你。」


  陳崢艱難的抬起沒掛水的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微笑著點頭。


  念念:「等以後你死了,靈魂跟我走好不好?」


  陳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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