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壞女人

  到了樓下,陳崢停車。


  念念幾乎是被他一路扛麻袋一樣扛到家裡的。


  進門, 念念被他一股腦扔到沙發上, 摔得她七葷八素。


  她揉著胸口, 軟軟的抱怨:「你好粗魯呀。」


  他好粗魯?


  陳崢雙臂抱胸,兩腳岔開,冷笑著站在她面前。


  「梁秋,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下一次再因為喝酒, 賭博把我叫去, 只要再有一次, 你以後哪怕死在我面前, 我都不會看你一眼。」


  陳崢說完,本以為她會再次拿出何芝泉威脅他, 誰知道她竟然笑了起來。


  女人明明快三十歲了, 這個笑容卻像少女一樣明媚燦爛,臉上還帶著微醺的紅色,竟然出人預料的……可口。


  陳崢看得心頭一跳,不著痕迹的移開視線,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沒休息好,在發癔症。


  念念軟軟的答:「好,我以後再也不賭博了。」


  她本來就對賭博沒什麼興趣, 她是妖精呀, 能看到對方的牌的。


  陳崢冷笑:「希望如此。」


  哪個賭鬼和酒鬼不是這麼說的, 但是能踐行諾言的一萬個裡面也難有一個。


  念念知道他不信,不過無所謂。


  她打開打包回來的馬提尼,笑嘻嘻道:「陳崢,你要嘗嘗嗎?很好喝喲。」


  陳崢這次連話都懶得說了,扭頭甩上門離開。


  念念笑出聲,這個寄主的脾氣好大喲。


  她拿著酒杯坐到窗邊,看著他的車漸漸離去。


  雖然陳崢被念念那句把自己介紹給他當女朋友嚇得差點出了車禍,但他其實並沒有真的放在心裡,只當那是她的醉話。


  就像有些男人嘴沒把門兒一樣,見個女的就想調戲兩句,佔佔便宜。


  更何況,那時候她嘴得站都站不穩了,自己估計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因此,他回家之後,衣服都沒脫,倒頭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收拾收拾去上班。


  嫌疑人抓到了,並不代表就沒事兒了,接下來還有數不清的報告,想檢察院遞交材料,亂七八糟的,都得他負責。


  陳崢住的離市局近,早上是上班高峰期,開車還沒他走路快。


  到了局裡,忙了一上午,正準備和同事約個吃午飯的地方,就聽見外面有人說話。


  接著,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看到走進來的人,他忍不住微一晃神。


  梁秋在迷上賭博之前,經營一個淘寶店,店裡的衣服都是自主設計的,生意很不錯,可惜她迷上賭博之後,店鋪就荒廢了。


  今天念念穿的就是梁秋以前設計的連衣裙,添加了青花瓷的元素,白底青紋,乾淨又典雅。


  她笑著進來,陳崢差點沒敢認。


  這副模樣和昨天晚上那個醉醺醺的酒鬼哪裡像是一個人?


  辦公室外,幾個來找陳崢吃飯的同事鬼鬼祟祟的偷聽。


  不是他們不道德,主要是這個女人太奇葩,每次來找隊長不是缺錢了,就是闖了禍,讓隊長去給她擦屁股,準備好事兒。


  如果不是看在芝泉的份兒上,他們早就……


  不知道這次又來找隊長幹什麼?

  不過說起來,今天這女人看起來好像順眼很多的樣子,尤其是一笑……


  陳崢皺了一下眉,問:「你來幹什麼?」


  念念笑,一臉理所當然:「我來看你呀。」


  陳崢沒應付她的興緻,脫了外套準備出去,一邊解扣子一邊道:「有事兒說事兒。」


  剩下半句當然是沒事兒滾蛋。


  念念聽明白了,不過她毫無反應,只甜甜問道:「我昨天晚上跟你說的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話?以後不賭博了?」


  念念鼓起腮幫子,有些生氣,「當然不是。」


  她明明快三十歲的女人了,做出這樣小女孩的動作,竟然沒有一點違和。


  或許是眼神,也或許是神態,說不清到底是哪裡,她身上突然多了中極為少見的天真懵懂,十分吸引人。


  陳崢竟然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完連他自己都愣住了,他竟然會因為這個女人笑出來,自己不是被她折騰成斯德哥爾摩了吧?

  他咳了一聲,收起笑,冷著一張臉問:「那是什麼?」


  他只記得這個。


  念念靠在他的辦公桌上,笑,「當然是我把自己介紹給你當女朋友呀。」


  ……!

  陳崢解扣子的手瞬間頓住,屋子外面傳來一連串的噴飯聲。


  天啦嚕,這個女人不會是想賴上隊長,讓他替她擦一輩子屁股吧?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瑟瑟發抖,心疼隊長。


  咔嚓。門打開。


  陳崢黑著臉站在門口,「守著這兒幹什麼呢?!」


  隊員小王撓著後腦勺笑:「那啥,陳隊,我們不是要出去吃飯嗎?」


  陳崢:「不去了,一會兒去吃食堂。」


  說完,他砰得甩上門,留下隊員們大眼瞪小眼。


  行吧,吃食堂就吃食堂,反正這是大家的日常嘛,下館子才是例外,習慣了習慣了……


  陳崢甩上門回頭,念念依舊笑嘻嘻的看著他,好像根本找不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陳崢有些懵,雖然這個女人是個大坑貨,芝泉在的時候就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但是從來沒有向警隊里的同事下過手。


  他本以為她還是有點節操的,現在發現他實在是太高估她了。


  或許她沒有勾搭警隊的人,只是怕傳到何芝泉耳朵里,現在何芝泉走了,她就沒一點顧忌了。


  想到這裡,陳崢的眼神冷了下來。


  「梁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照顧你是為了誰。」


  念念:「你不是要照顧我嗎?我們在一起,你才能更好的照顧我啊。」


  陳崢快被她氣笑了,這樣的話她怎麼能說得出口?

  她是沒臉還是沒心?


  他懶得和她多說,直接道:「如果你來就是說這個,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永遠都不可能。好了,你自便吧。」


  說完,他出門去食堂。


  念念跟在他後面,陳崢知道,但是完全當她不存在。


  結果他到食堂剛坐下,一口飯還沒咽下去,就接到通知,南四環東風渠里發現了一具屍體,報案人是當地的村民。


  好了,這下飯也別吃了,免得待會兒再吐出來。


  陳崢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當地的派出所已經把屍體打撈上來了,法醫正在檢查,他過去大致看了一下,屍體已經出現巨人觀,以現在的氣溫來說,估計已經死亡三天左右了。


  至於具體死因和死亡時間,需要法醫進一步的推斷。


  他彎著腰,視野里突然出現一道乾淨的色彩,連腐臭的空氣都瞬間清新起來。


  陳崢抬頭,就看到念念帶笑的臉。


  他額角青筋一抽,朝周圍人怒道:「誰讓你們放無關人員進來的?!」


  負責守著警戒線的警察連忙過來,看看念念,再看看陳崢那張黑臉,還沒來得及認錯,念念就開口了。


  「我混在人群里跟你們一起進來的呀,你凶人家幹什麼?」


  陳崢:「……」


  「出去,這是你來的地方?」


  念念笑:「我可以幫你們抓兇手喲。」


  陳崢冷笑,直接揮了揮手,叫其他警察把她帶出去。


  就她?還幫他抓兇手?

  呵。


  不過這女人心理承受能力還真不錯,不少經過專業訓練的新人警察都受不了巨人觀的味道和樣子,她面不改色不說,竟然還能笑嘻嘻的和他貧嘴。


  陳崢看完現場,出來的時候又看見了念念。


  她正和一個年輕男人說話,臉上帶著笑,看著對方的眼神專註又脈脈含情,那男人顯然也接收到了她散發的某種氣息,殷勤得不得了。


  陳崢心中陡升一陣無力,指望她能安分,那真是母豬都會上樹了。


  念念看見陳崢,立馬扔下那男人,朝陳崢走了過來。


  「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吧。」念念沖他說。


  法醫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監控也沒調出來,死者身份也沒確認,周邊群眾也沒走訪……


  這些基礎工作都沒完成,陳崢勘察完現場就可以撤退了,他這會兒並不算太忙。


  頓了一下,點頭:「上來吧。」


  這種地方,離得近了沒什麼好處。


  這會兒是上班時間,路上人很少,一路暢通無阻的回到市區,念念突然道:「我餓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陳崢又調轉車頭帶她去吃飯。


  進了一家湘菜館,陳崢有些詫異,他記得何芝泉說過,梁秋怕長痘,從來不吃辣椒這些東西,今天怎麼轉了性?

  難道是巨人觀太噁心,刺激得她胃口突然變化?


  陳崢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猜測忒不靠譜。


  念念點了一盆水煮魚,陳崢不吃辣,要了兩個菜,還有米飯當主食。


  念念沒吃幾口就說吃飽了,胃口小得可憐。


  陳崢頓了一下,沒勸她,繼續吃自己的。


  念念托著腮看他吃。


  陳崢眉眼很精緻,若是白一點估計會漂亮,不過或許是職業的原因,皮膚晒成了古銅色,其實強硬鋒利,看著又糙糙的,倒是少了一些奶油感。


  念念:「我幫你打聽出來死者的身份了喲。」


  陳崢頓了一下,依舊沒搭理她。


  念念:「死者叫王慶祥,四十三歲,是某個中學的英語老師,據說強.奸過學校的女同學。」


  陳崢:「從哪兒聽來的?」


  念念笑:「剛才那個帥帥的男人告訴我的,他說自己是王慶祥的學生。」


  陳崢:「屍體泡成了那樣,他是怎麼認出來的?」


  念念:「皮帶。那個男人王慶祥腰上戴的皮帶是教師節的時候,學生們湊錢給他買的名牌貨,他特別喜歡,戴了好多年。」


  陳崢揚了一下眉梢,剛才他看屍體的時候也奇怪,死者衣著樸素,經濟條件應該一般,但是卻戴了一條昂貴的皮帶,而且右手大拇指,中指和食指皮膚粗糙,應該是被什麼東西常年侵蝕過。


  正好和教師的身份對上,手指上應該是常年捏粉筆侵蝕的痕迹。


  「而且,」念念眨眨眼,一臉神秘,「他還跟我說了一個秘密喲。」


  陳崢:「什麼秘密。」


  念念傲嬌臉:「不告訴你。」


  陳崢:「……」


  不告訴算了,什麼秘密警察查不出來?

  念念:「……除非你親我一下。」


  咔噠一聲,他手裡的筷子放到了餐桌上。


  念念:「好了好了,我親你總可以了吧?」


  陳崢站了起來。


  念念臉頰鼓了起來,「算了我告訴你好了,你可真小氣。」


  陳崢冷笑,他小氣?


  昨天晚上誰替她結了兩千多塊錢的酒賬。


  不對,是三千多,後來又點了一杯馬提尼。


  「那個人說,他們學生們私底下流傳著一個傳聞,說王慶祥強.奸過一個班裡的女同學,女同學後來轉校了。」


  陳崢:「這些事情,他為什麼會告訴你?」


  念念笑得一臉求誇獎:「因為我告訴他,我是新來的警察,如果能破案我就能轉正,如果轉正了我就請他吃飯,他就一股腦的全都告訴我了。」


  陳崢嘖了一聲。


  男人啊,面對美色的時候真是蠢得可怕。


  他立刻給隊員打電話,讓他們先去證實死者是不是王慶祥,只要查明了死者的身份,案子就好破多了。


  絕大多數殺人案都離不開情、仇、財三要素。


  至於連環殺人案……出現的概率太低,暫時不予考慮。


  陳崢已經吃好了,念念拉住他衣服,坐在位置上仰著臉看他,笑嘻嘻的問:「我是不是替你們節省了好多人力物力還有時間?」


  陳崢:「如果死者的身份屬實的話,確實。」


  念念:「那你就不表揚表揚我嗎?」


  陳崢:「為警方提供重要破案線索的群眾,確實應該表揚……」


  說著,他的手慢吞吞的伸入衣服內。


  念念眨眨眼,期待的看著他。


  然後,看到他從懷裡掏出了錢夾,抽了一張毛爺爺放到她面前。


  「這頓午飯我請客,算是組織上對你的表揚。」


  說完,陳崢拿起電話快步走出了餐館。


  他要先去調查一下王慶祥的人際關係,以及強.奸女學生的傳聞是否真實,完善一下嫌疑人的名單。


  他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只要一想到念念看見自己拿出一張人民幣出來時的表情他就忍不住。


  詭異的,他竟然有種欺負人快感。


  念念坐在原地,盯著那張粉紅色的毛爺爺看了半晌,氣鼓鼓的去結了賬。


  然後拿著店家找回來的兩元硬幣出門,坐公交車回去。


  她現在好窮,還欠著人家的高利貸,沒錢打車。


  時隔兩個世界,她竟然又體會到了陸念念身無分文的感覺。


  不行,她要快點賺錢才行,反正她是指望不上這個寄主了,警察的那點工資,不搞灰色收入的話,她這輩子都別想大手大腳花錢了。


  念念到家把鞋子一扔,不由分說先倒到床上。


  昨天這個身體喝了太多酒,現在她頭還暈暈乎乎的。


  她睡到一半,突然聽見陽台上咚得一聲悶響,接著是爪子摩擦門板的沙沙聲。


  念念爬起來,剛打開陽台上的門,裡面的東西就蹭的一聲竄出來,凄厲得叫,爪子在她手臂上狠狠留下幾道血痕。


  是一隻發狂的貓。


  貓急躁得要命,瘋了一樣攻擊周圍的一切。


  念念問:「你怎麼啦?」


  「喵喵喵——!」


  貓叫聲凄厲。


  念念惋惜的嘆了口氣:「你靈智太低了,連話都不會說,我只能聽懂你在叫難受。」


  但是她能聽懂話根本就沒用啊,它不會說,根本就無法將自己的意思完整的表達出來。


  她聽到的只是它在喊好難受,好難受……


  不會是狂犬病吧?

  正想著,有人敲門,念念打開門,是一個看起來溫暖陽光的年輕男人。


  「不好意思,我家的貓是不是跑你家裡來了?」


  念念根本不用回答,貓咪突然驚懼的叫聲就替她回答了。


  男人目光落到念念手上被抓出來的傷痕,歉意道:「對不起,毛團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這麼暴躁,你去打個狂犬疫苗吧,回頭我把錢給你。」


  念念笑:「不用啦,你快把它帶走吧。」


  男人進去,把貓抓出來,抱在懷裡。


  說來奇怪,那貓在男人懷裡安分多了。


  念念笑嘻嘻道:「它好像很怕你喲。」


  男人笑道:「可能是因為我在喂它吃藥吧。他生病了。」


  原來如此,念念恍然。


  男人不放心,叮囑念念一定要去打一針狂犬疫苗,雖然是家養的貓,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染上狂犬病毒,那就是百分之百的致死率。


  念念把他送走的時候,他還不放心的回頭叮囑她,一定不能心存僥倖,一定要去打針。


  念念嘴上應了,實則心裡很是不以為然。


  關上門回到床上,她在心裡嘀咕。


  她是妖精呀,還是石頭妖,什麼病毒都對她不管用。


  挨貓抓了一下就很慘了,幹嘛還要自找罪受,再去挨幾針。


  這麼想著的時候,念念拿起手機給陳崢打了電話。


  「喂,陳崢,我被一隻野貓抓傷了,流了好多血,好疼呀,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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