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春日天色無常,前段時日下著雪,今日又出了大太陽,她又將春衫撿了出來。


  正懶懶的攤著看話本,就見胤禛抿唇大踏步走進來。走近一看,這人雙眸亮晶晶的,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瞧著就是喜事將近的感覺。


  將話本撂在桌上,衛有期歪頭問:「何事這般開懷?」


  胤禛先是灌了一大口茶,才撩著衣擺坐下,深邃的眼眸望著她,略帶笑意問:「你給皇阿瑪進了什麼好東西,今日特意找我要呢。」


  衛有期就跟他掰著指頭說了,聽得胤禛無語,這林林總總十好幾樣,誰知道皇阿瑪要哪個,只得囑咐:「有空全做出來,一併送去。」


  衛有期可有可無的點頭,她的東西,功勞全在凝珠上,讓海棠她們弄好,她拌進去一滴就是了。


  這麼尋常的東西,連帝王都能放下面子開口,可見在這個時空,還是非常缺見的。


  交代清楚之後,胤禛又返回上書房,他如今年歲大了,在裡面也學不到什麼,可康熙一日不給他正經的差事,他一日要去上書房。


  皇帝開口,東四所頓時忙碌起來,幾個大宮女與有榮焉,忙的腳不沾地,御花園也被嚯嚯一空,美麗動人的春色被毀了不少。


  這一次衛有期特意多做一些,除了皇上那裡,還得備著德妃的,以防她也開口要。


  其實她覺得,不開口問她要,才令她詫異,凝珠里的靈液對修者都有用,就算稀釋了,也是找不來的好東西。


  這麼想著,下午的時候,德妃跟前的凝萃就來了,笑吟吟的給她請安,先是誇了一通,才說出自己的來意:「德妃娘娘用了福晉送去的花醬,極其受用。就想著來問問,可還有多的,再允一些過來。」


  何止是受用,簡直是枯木逢春,這人一到年紀,就算外表還年輕,可這身體著實不大好,她這一生,為康熙生了三子三女,身體毀的厲害。


  坐久了渾身骨頭就撞著疼,吹了涼風還疼,再怎麼保養都不管用。


  再一個,她也小四十的人了,這肌膚看著白嫩,實則有了斑點,也沒有彈性了,眼見著就要下垂。


  老四福晉送來的東西,她心中雖然滿意被惦記,但沒打算用,她用的都是進上來的好東西,一個小姑娘自己鼓搗的,她不放心。


  只是過眼的時候,聞著那香味,鬼使神差的用了一次,竟再也放不下。


  這一罐子醬,她每天都要挖上兩三勺泡水吃,再加上花露花油,慢慢的肌膚肉眼可見的柔嫩彈滑起來,恍然間跟回到雙十年華一般。


  這東西前幾日就斷了,只是她抹不開臉,一直沒好意思要。


  還是被十二勸著,這才開口。


  想到十二,心中更是複雜,多伶俐的孩子,深得她的心,只是命不好,小小年紀身體不好,才多大點,就病的起不來了。


  太醫也說了,不過熬日子罷了,能不能過夏還兩說呢,讓她們備著後事。


  德妃素來冷硬的心,遇著兒女的事,也難免流了幾滴淚,傷感起來。


  側過身偷偷的擦了,想到那花醬花露在自己身上的好處,不由得心中一動,問:「你四嫂可給你送了?」


  十二公主點頭,緩緩說道:「送了許多,額娘若是要,儘管拿去。」


  左右她也不敢使,看著眼饞罷了。


  德妃如何會要親閨女的東西,按下她要起來的身子,柔聲安撫:「你且用著吧,若覺得舒服,額娘再給你要些,要是病情加重,就舍了吧,如今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十二公主心中也明白,聽到這話也不惱,權當安慰額娘的一片心,用了便罷,只是心中有些歉意,若是用著用著,她不在了,怕是要連累四嫂。


  而在乾清宮的康熙,看到空空如也的罐子,厲聲問梁九功:「你這奴才怎麼盤算的,竟讓朕斷糧。」


  梁九功覺得自己心中有些苦,作為帝王,山珍海味都緊著他,如何就斷糧了。


  要說花醬,那怪他嗎?分成好幾份,一天一份最起碼能堅持月余,雖然一天半勺少了些,可能續上就不錯了。


  誰知道四福晉那裡需要多久。


  可聖上嘴饞,上午說加一份不要緊,下午說再加一份也無所謂。


  兩三天的功夫,罐子就空了,怪他咯?

  可這話不能說,只能儘力安撫:「萬歲爺,還有一瓶子花油呢,您聞聞味?」


  康熙笑罵:「狗奴才!」


  兩邊趕著要,衛有期卻一點都不急,慢條斯理的製作,務必又精又細,她自己也想留下些。


  過了清明,許多嬌嫩的花朵就再也尋不到,要備到明年的分量。


  御花園那點子花,實在是不夠嚯嚯的,想到這裡,就對胤禛道:「交給你一個任務,去外頭弄些花回來,海棠、胭脂、薔薇、梔子等,多多益善。」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桃花、玫瑰也弄一些進來,我多制些,也換換口味。」


  花講花時,過了這個點,就不是那個味了。


  再一條,最嬌嫩的鮮花都集中在春季,這時候多備些為好。


  胤禛眼眸沉沉的望著她,福晉使他,越來越順手了。


  「行了,三日給你備齊。」


  說著轉身出去了,這往皇宮運東西,得給上面打招呼,免得惹來嫌疑。


  將人指派出去之後,衛有期又有些後悔,埋怨的瞪了對方遠去的背影。


  獃子,凳子還沒坐熱就走,如何缺這一會兒的功夫。


  明日再去也不急。


  想著他一時半會的也回不來,因此怏怏的傳膳。她如今正在興頭上,可算是明白什麼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等到沐浴過後睡下,對方也沒有回來,抱著枕頭蹭了蹭,罕見的有些不習慣。


  身邊沒有那熱燙的軀體,像是一夜間入冬似得,枕裘冰涼。


  將自己攤手攤腳的鋪開,老祖漸漸的進入夢鄉。


  胤禛回來的時候,後院已經熄燈了,只有門口亮著一盞紅燈籠,在黑夜中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守夜的見他回來,趕緊開了後院的門,將他迎進來。


  胤禛擺擺手,讓他們不要聲張,又回了書房洗漱,過後才回到後院。


  手中提著牛角燈,昏黃的燈光只能照清楚腳下一點路。


  推開正房的門,海棠就敏感的醒了,輕聲問:「誰?」


  接著看到海藍色的團龍紋,就默不作聲,由著他進去。


  胤禛輕聲細語問:「何時睡得?」


  海棠趕緊替主子表忠心:「剛睡下一會兒,一直等著您呢。」


  胤禛沒說什麼,撩開床帳想要進去,就見一雙亮晶晶的雙眸,炯炯有神的望著他。


  「吵醒你了?」胤禛由著不好意思,他在書房睡,和回正房睡之間猶豫很久,腳還是不聽使喚的進了正房。


  衛有期不曾放過提升好感的機會,趕緊順著海棠的話說:「一直等著你,剛閉上眼就覺得你回來了。」


  她睡了一小覺,這會兒特別精神。


  裂了裂嘴,努力讓自己的眼神誠懇一點。


  胤禛點頭,悉悉索索的脫掉身上的衣服,鑽進被窩挨著那溫軟香柔的身體,忍不住滿足的喟嘆出聲。


  衛有期自動滾進他的懷抱,小手不老實的到處尋覓,一刻也閑不下來。


  胤禛抖了抖耳朵,黑暗遮住他通紅的耳尖,想了想還是捉住做怪的小手道:「且等等,你再養養,別著急。」


  衛有期的臉也紅了,這話說的老祖有些羞澀,她早就養好了,可以這樣那樣。


  可胤禛一直守禮,小兄弟硬邦邦的也不肯動作,兀自強忍。


  她也只得按捺心中的慾念,默念幾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竟被男人比下去了,說好的男人靠下半身思考呢。


  羞愧的老祖閉上眼,轉瞬間就在他的懷抱中睡著。


  胤禛半夢半醒間,又將她往懷裡攏攏,這才睡著。


  第二天一大早,衛有期伸著懶腰起床,就見身邊的床位又空了。


  起身後就聽海棠道:「梁總管跟前的小徒弟來催,問福晉花醬什麼時候做好,他們心中也有數。」


  見她點頭又回:「太子妃一早下了帖子,說是明日來訪,您看備著什麼好?」


  衛有期聽著她回了一長串的話,正在這時,膳食上桌了,海棠也就停嘴,一心一意的布膳。


  先是去看了腌著的花醬,巨大的幾個罈子里放的都是,隔著透明的玻璃能清晰的看到花朵一半跟揉捻過似得,這就好了一半。


  因此叫人去乾清宮回,還得三天的功夫。


  至於花露花油,這個更費時,她手中的工具也不夠,因此又遣人去尋胤禛,讓他瞅著籌備。


  再就從宮外運進來那些花,也得好生挑揀著,莫弄了不合格的,最後跳騰的麻煩。


  胤禛回了,讓她放心,她也就放下心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胤禛是一個緊守規矩的老幹部,嘴裡從不說空話。


  他既說了行,那必是沒問題的。


  忙活完這些,又對起昨日的賬本,並人情來往捋了一遍,免得出什麼差錯。


  想到這裡,又想起十二公主那裡還未曾探望,瞧著天還早,也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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