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兩個人小心翼翼的抬著梃子,將梃子上的花朵放在廊下陰著,又遣了水仙時刻照看著,衛有期就不再關注,和胤禛一左一右的坐在太師椅上,靜默無言。


  揉了揉肚子,覺得有點餓,就歪著頭問:「可要傳膳,你想吃著什麼。」


  「如今蒲公英正嫩著,恰巧底下也進上來不少,做成青團來吃如何?龍蝦也正是時節,來一盆子,配著黃酒,吃個痛快。」


  衛有期這邊點著,小德張立在一旁聆聽,緊緊的盯著,就怕錯過主子的交代。


  說完看向胤禛,就見他點點頭,可有可無的將辮子甩到身後,漫不經心道:「再上一碗薺菜牛肉餛飩,要清湯的,我瞧著你愛吃。」


  衛有期點頭,她確實喜歡,前兒點了一次,硬是吃了兩大碗。


  「你要用些什麼?」衛有期歪頭,她點了不少,他什麼也不說。


  還知道問問他,也算是長進了,胤禛滿意道:「跟著你就成。」


  點好膳食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拿起書,衛有期知道,這時候她應該上前,柔順的替對方捏著膀子,這才適宜。


  這麼一想,忍不住眯著眼笑:「胤禛,今日摘花,累的膀子酸痛,您給捏捏可好?」


  說著瞟向他修長白皙的手指,那骨節分明的大手,捏肩肯定舒服。


  胤禛神色冷凝,滿含寒氣的斜瞟她一眼,薄薄的唇一開一合,說的話不怎麼動聽:「做這點子事就累,真真嬌氣。」


  衛有期不滿,唉聲嘆氣的揉著自己的肩。


  轉瞬間,肩膀上落下一雙有力的大手,滾燙的手心燙著薄薄的春衫。


  揉肩的力度很適中,閉上眼睛享受這美妙的感覺,這般熟練的手法和姿勢,不應該出現在一個阿哥身上。


  就算他是光頭皇子。


  心中有一瞬間的心疼,轉瞬就被拋在腦後,衛有期淡淡開口:「正紅旗這一次立下功勞,也給你帶來不少的實惠。」


  去年當今親征噶爾丹,胤禛隨從一道,掌著正紅旗,雖然他沒有親自下場,可只要掛了名,就有功勞在。


  新賞下的兩個格格,也是獎賞所在。


  胤禛提起親征噶爾丹,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大哥與內大臣索額圖領御營前鋒營,何等緊要,而他卻在外圍,一點核心都觸摸不到。


  他掌著正紅旗,可隨時會被收走,看來他要做些什麼,讓地位更加牢穩些。


  這麼想著,下手就有些重,衛有期哎喲一聲,回眸嗔他:「莫管是西瓜還是芝麻,都是多出來的不是。」


  正說著,就聞到一陣迷人的香味,誘人食慾大開,小德張麻利的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掀開蓋子,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大片紅艷艷。


  個頭很大的龍蝦,背部寬闊,一看就知道肉多彈滑。


  上面撒著蒜粒,蔥碎,點綴其間,煞是好看。


  蒲公英青團帶著一股清香,滿滿都是春天的味道。


  迫不及待的開動,頓時將胤禛忘在腦後。


  一聞二剝頭,三取蝦胃四蘸汁,最後,開吃!


  胤禛冷著俊臉,看向這自覺的福晉,一點都沒把他當外人,不理不睬的自己吃個噴香。


  好歹自己也替她捏了半晌的肩,都白忙活了不成。


  又瞪了兩眼,發現換不來關注,大長腿一邁,坐在了衛有期身邊,眼疾手快的把她要下手的龍蝦搶過來,慢條斯理的剝著。


  衛有期遺憾的望了一眼那肥美的龍蝦,轉手向青團進發。


  香甜軟糯的口感,就像是把春天吃進口裡,讓她滿足的眯起雙眸。


  用過膳食,漱口的檔口,胤禛淡淡的開口:「過幾日爺要去遵化,祭祀皇瑪嬤。」


  衛有期輕輕的唔了一聲,抬眸輕笑:「要不要讓綰綰跟著你?」


  綰綰是跟著他的老人了,初為孝懿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當孝懿皇后薨逝,也就轉而跟著他。


  一貫在書房裡伺候,東四所無論誰都要給幾分薄面。


  衛有期猜度著,兩人之間的關係定然不一般,讓她跟去也好,凡事能照看的周到些。


  胤禛本來神色溫和,聽她這麼一說,面色是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以她的洞察力,敏銳的發現他很不悅,周身的氣氛變得冷凝起來。


  衛有期安撫的對他笑笑,胤禛心中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期望。


  就聽她溫聲道:「不若讓青藤也跟上,免得綰綰有照看不到的地方。」


  青藤比綰綰的存在感弱些,沒那麼招人眼,逢人提起來,十個總有九個誇,人會來事,笑的又甜,瞧著就覺得喜相,不知不覺攏了不少人的心,綰綰半點都沒發現。


  還以為自己第一人的位置,坐的穩穩噹噹。


  綰綰如今是有些飄,瞧見福晉也只是不冷不熱的行禮,瞧她那架勢,但有些看不上烏拉那拉氏。


  聽到她說這些,又明顯走神,胤禛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一時之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剛開始還好好的,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對方就生氣了,難道是帶的人不夠多,還是她沒有挑明的緣故。


  想了一下,轉瞬就拋在腦後,她佔了原主的身子,也願意替她還一些因果。


  既然對方不領情,她又何必在意。


  這麼想著,心中更是輕鬆非凡,哼著歌去看了收拾好的桃花瓣,上面晶瑩的水珠子已經晾乾了,約莫再過一兩天就成。


  海棠領著,摘了許多的薔薇花,打算做花露出來。


  早在摘花的時候,就囑咐小德張去內務府領了蒸餾的工具,這會兒只等著動手。


  花露歷史悠久,隨之也形成極為完善的設備。


  「錫為小甑,……竅甑之傍,以泄汗液,以器貯之」,是最初的方式,如今只需要將花朵沁在山泉水中,蓋上蒸餾器的蓋子,在底下燒著小火,等待花液流到琉璃瓶中。


  相較於時人喜愛的玻璃瓶,她倒更喜歡琉璃些,比之玻璃,多了一份朦朧的璀璨。


  想了想,又捏爆一顆靈液,滴進去一滴。這些花露她打算自己留著吃用,自然要最好的。


  三斤薔薇花就出來一兩的花油,花露倒是挺多,掂了掂估摸著有半斤。


  將殘敗枯萎的花朵扔掉,又投入其他的進去,命海棠看著,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小廚房。


  她惦記兩天了,腌制一些桃花瓣做點心吃,如今有了花油正好下手。


  一斤桃花三兩糖的量,備了一個大的琉璃罐子,鋪一層桃花,撒一層糖,最後滴入兩滴花油,蓋上蓋子,明天就能作餡。


  忙活完之後,就回到了正廳,這東四所雖小,該忙的事情一點不少,大阿哥馬上出宮,這禮也該備著了。


  再過幾日是榮妃馬佳氏的生辰,這禮也是少不得。


  再就是平日一些瑣碎事,每日必要過眼,一刻不盯著都不成。


  想到這裡,衛有期又想到了對方的嫁妝,翻了翻嫁妝冊子,粗略看來倒是不錯,都是很有歷史厚重感的好物件。


  想來也是,原主母親怎麼說也是姓愛新覺羅的,是□□哈赤的玄孫女。


  仔細算來,她跟胤禛之間的關係,也頗為好玩。


  以這個推算,她跟胤禛有著八竿子打不著的表親關係。


  自古表哥表妹套路深,而他們倆,還能扯上點表親關係。


  若以另一角度,會更加的有意思。


  她的姨母,也就是她母親愛新覺羅氏的姐姐,嫁給了董鄂·鄂碩,他的女兒非常厲害,進入順治後宮以後,以飛一般的速度坐上后位,成為唯一一個因為封后而大赦天下的女子。


  生下孩子以後,更是讓順治帝當場宣稱:「朕之第一子也。」


  這就是她的好姨母,以輩分論,是孝獻皇后的繼母,是胤禛的曾外祖母。


  好刺激。


  用銀勺挖了一口杏仁酪,衛有期眯著眼,非常享受的坐在廊下,點點懸紗籠,趁得春光更好。


  胤禛擦著額上的汗珠子,感嘆:「你倒是會享受,這天越發的熱了。」


  衛有期不以為意:「明個就是清明節了,說不得一會兒就變天。」


  話音剛落的功夫,突然颳起了妖風,吹的人睜不開眼。


  胤禛趕緊上前護著她,扶著向室內走去,看她被吹的風中凌亂,又好笑又心疼。


  衛有期也有些凌亂,突如其來的大風讓她無法招架,若是以前,捏一個定風波就成,如今她只能感嘆,幸好有身邊的男人,要不然就被吹飛了。


  正想著,突然被一個用力抱了起來,懵懵的回眸,欲語還休,望著對方白皙如玉的臉頰,輕抿的淡粉色櫻唇,離得近,連那淡淡的絨毛都看得到。


  當高嶺之花突然變得秀色可餐,摟著腰的胳膊是那麼的堅實有力,緊挨的身子硬邦邦的,給人滿分的安全感。


  「咕咚。」她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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