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春雨綿如絲,淅淅瀝瀝的下著。


  衛有期伸出細白的手掌,接著檐下垂落的雨滴,遙望著遠方朦朧的雨霧,兀自出神。


  她原是魔教老祖,性情乖張狠厲,攪得整個修真界腥風血雨,卻在渡劫的時候,被一道雷劈了個魂飛魄散。


  乍一醒來,就有人殷勤的伺候著,喚她福晉,好生在床上躺了幾天,才梳理過來如今的情形。


  她,烏拉那拉氏,內大臣費揚古之女,年十三,如今嫁入皇家,為皇四子胤禛的福晉。


  是男人就少不了妻妾成群的毛病,胤禛也是如此。


  原主本來康健,因著上面賜下來兩位格格,夜裡憂愁了些,立在窗沿下面吹了一會兒風,這就病倒了,再醒來,就成了她。


  正想著,身邊的海棠掂著腳尖腳步輕輕的過來了,柔聲道:「福晉,膳食已經擺好了,可要去請爺?」


  衛有期搖了搖頭:「不必了。」


  她不是原主,做不來搖尾乞憐的事,她想要做的,就是吃吃喝喝平安度過這一生,看盡這天下花紅,嘗遍這天下美食。


  今兒天也不好,下著雨,巴巴的請了他來做什麼。


  海棠素來恭順,一聽這話就不再問,扭身下去。


  衛有期含笑走在前頭,原主身邊伺候的幾個大宮女,名喚海棠、水仙、臘梅、杜鵑、玉蘭、芍藥的,跟在她後頭,施施然的進了正廳。


  一進去,小德張就迎上來打千,又引著她坐在几案前,笑著唱菜:「麻婆豆腐燴魚頭~」


  她隨著手勢看過去,麻辣鮮香的味道直衝鼻腔,軟嫩入味的豆腐沁在紅湯中,飄香四溢。


  還沒吃,就覺得餓了,口腔中誠實的分泌著津液。


  小德張又指著邊上道:「一碟子圓蔥拌木耳,邊上是清炒時蔬,再就是昭通十三鮮。」


  衛有期一一望過去,肚子里的饞蟲被一一勾起,坐下后拿起筷子,裝作慢條斯理,實則動作迅速的吃起來。


  一邊的海棠笑著布菜,柔聲勸:「福晉多吃些,您正在長身體,可不能為了瘦身就少吃。」


  衛有期含笑點頭,原主因著怕胖,每日里跟貓似得,只吃一點點,她才不要這樣。


  是剁椒魚頭不好吃,還是麻辣兔兔不好吃?


  正吃著,外面傳來走路的腳步聲,衛有期捏著筷子的手一頓,心中暗叫糟糕。


  海棠的臉色也是一變,誰也沒有想到爺會過來,因此也就沒攔著福晉獨自用膳。


  四爺待福晉一直淡淡的,談不上好,也沒什麼壞的,總得來說還是相敬如賓,帶著敬重。


  小德張望著已經吃了大半的飯食,有些絕望,這會子撤下去,還來得及嗎?


  顯然是來不及的。


  四爺還未跨過門口,就見蘇培盛那小子快步走進來,笑眯眯的跟福晉請安。


  衛有期懂他的意思,放下象牙雕花筷,起身迎接快要到來的四爺。


  她病這些時日,四爺從未來看她,因此她也沒有真正見過這位在原主心中俊逸非凡的四爺。


  今日里下著雨,迎面而來就是一把青竹傘,修長的十指捏在上面,更襯得他骨節修長白皙,連手瞧著都是優雅的。


  跨過門檻之後,對方收起了傘,也就露出真容來,一襲暗紋青鍛長袍,簡簡單單的款式,更襯得肩寬腰細腿長的,挺括的面料配著沒有表情的俊美臉龐,完美的詮釋什麼叫冰冷。


  那沁涼的感覺順著雨滴,撲面而來,強忍著打寒戰的慾望,露出一個柔順的笑容,躬身請安。


  還未俯下身,就被一雙大手給拖住了,抬眸一看,有些呆。


  胤禛渾身氣息冷冽,目光清冷冰涼,見她望過來,冷聲道:「你我夫妻,不必多禮。」


  順著手勁起來,衛有期沒有一點誠心的邀請:「爺可曾用過膳?不若讓廚房再上一份。」


  胤禛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盯了她一瞬,轉而看向餐桌,淡淡的道:「不必了。」


  他說不必就不必,他是主子他說了算。


  衛有期津津有味的吃著碗中的貢米,半晌不見對面有動靜,歪著頭問:「怎麼不吃呢?」


  胤禛又定定的望了她半晌,心中暗自猜度,這個福晉看來真的變了,以前在他面前用膳,總是小心翼翼的給他布菜,她站的累,他吃的也累。


  這般僵硬的相處,時間久了,他就不願意來。


  滿意的夾了一口菜,看著對面吃得熱火朝天的福晉,也覺得胃口大開。


  他總是願意給福晉一些機會的,讓兩個人之間更加的了解,彼此更和諧,家庭是他的後顧之憂,這一塊照料好了,他才能放心的出去拼搏。


  蘇培盛和小德張對視一眼,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這位主子如今年歲都夠了,可都是不遠不近的處著,一點進展都沒有,瞧著都讓人著急。


  身後的六花一看,也跟著出去了,立在廊下,將空間留給兩位主子。她們的考慮跟兩個太監不一樣。


  後院馬上就要進人了,可是主子還沒有將四爺的心攏過來,男人才不顧身份,但凡有些姿色,都願意給幾分顏面。


  福晉容顏極美,就是過於端著了些,不夠活潑動人。


  等用過膳之後,玉蘭捧著水,海棠捧著白色的巾帕,伺候著兩人洗漱。


  杜鵑和臘梅麻利的將餐桌收拾好,水仙端著托盤,將備好的茶點放在几案上,幾人相視一笑,麻溜的消失在主子面前。


  衛有期看出她們的意思,不自在的輕咳一聲,垂下眼眸,靜靜的盯著手中的老窯杯,淡青色的底,上面畫著數叢蘭花,清雅非凡。


  室內青煙裊裊,水沉香緩緩燃燒,散發著迷人的香味。


  胤禛看著對面的福晉,那白皙圓潤的小臉低垂著,長長的羽睫搭在下眼瞼上,瞧著就跟睡著了似得。


  她總是這樣,害羞又窘迫,難得正眼瞧他。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又同時開口。


  「你……」


  「我……」


  鬧了這樣的烏龍,兩人對視一笑,氣氛反而不再尷尬,淡淡的溫柔在兩人中間流淌。


  陸錦笙側眸去看,這位皇四子如今年歲還小,唇邊的鬍子細細絨絨的,略帶幾分稚氣。


  頭髮剃光了,露著埕亮的腦門,讓她瞧著不大習慣。


  她在打量胤禛的時候,他也在側眸打量她,福晉嫁過來的時候還小,金釵之年,如今一轉眼也長大了。


  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柔美的臉蛋光潔白皙,平和的柳葉眉,下面是帶著璀璨星光的桃花眼,瞧著漂亮極了,能一下子望到人的心底。


  秀氣的瓊鼻,櫻桃般的唇,無一不精緻,無一不好看。


  兩人靜默半晌,相視之間竟有些無話可說。


  只得說些兩人都知道的事情,衛有期可有可無的開口:「兩位格格安排在浣花堂,離書房近,做什麼都便宜。」


  浣花堂不大,又是西間耳房,冬冷夏熱,倒有一點好,緊著二門處。


  胤禛眼眸幽深,不在意的說道:「不過是兩個格格,你看著安排就是,就是陪著你解悶的,隨你的心來。」


  衛有期有些意外,這位皇四子挺會說話,明明是自己用的,偏說是陪她解悶的。


  因此在心中記著,胤禛心中對兩個格格很是看重,要著重安排,想來也是,馬上就有人教導房事,想必他的心中也是很期待的。


  想到這裡,衛有期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絲期待,前世的時候,講究保留元陰元陽,從未關注過夫妻敦倫,現今有了機會,總要嘗嘗是什麼滋味。


  得到兩位格格將他□□好了,她再來受用也不遲。


  雖然不關注,但是女子第一次非常痛苦,沒有歡愉之感還是知道的,若是新手懟新手,那後果估計很慘烈。


  說完這個,兩人又相對無言,胤禛略坐了一會兒,就撐著傘離開了,目送他離去之後,衛有期才回了內室午休。


  只是這一覺睡得有些不大安穩,指尖熱熱的,還有些發漲,難受的緊。


  正睡意朦朧,就聽到外面海棠和水仙的嘀咕聲,只聽海棠低聲道:「日子定了五月初九,這可怎麼跟福晉說。」


  水仙輕嘆:「這消息跟刀子剜肉似得,聽著就讓人心中難受。」


  這點零碎的聲音一起,她也睡不下去了,起身打了個哈欠,撩開床帳子,漫不經心的問:「說什麼呢?」


  兩人對視一眼,眼眸深處都帶著拒絕,到底海棠識大體些,走上前來一板一眼的回:「宮裡傳來消息,下個月格格們就調停好了,定了五月初九的日子,下放各宮。」


  水仙上前,替她整理著衣衫,一邊小心的覷著她的神色,一時室內有些寂靜,這樣的事情,實在讓人心情不好。


  縱然面上要賢惠,要識大體,可內心中,有幾個人願意將自己的丈夫跟人分享。


  衛有期頓了頓,看到眾人的神色,心中有些莫名,但是假想一下,她剛剛打到的絕世神兵,轉瞬就來了兩個人要跟她分享,要放在前世,必定活撕了對方,也就明白了眾人這般緊張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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