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夏畫橋在事業上其實一直很佛, 不爭資源不搶人脈，微博上偶爾放一些腦洞型頁漫。很多年前剛入圈子的時候因為不懂事被別人坑了一把, 幸好有顧今連幫忙，否則現在不知道還在哪片海里沉著。
不過也是因為那件事, 夏畫橋選擇單幹，拒絕了不少工作室和公司，甚至有不少大型傳媒公司。
選擇單幹首先在宣傳上就比不上那些公司和工作室, 但或許是之前被坑過，所以夏畫橋莫名其妙也多了點流量。再加上顧今連偶爾會給她微博點個贊或者轉發一下。慢慢的, 成績也上去了。
早上顧今連提到的《東方》是夏畫橋佛系生存以外的唯一一個追求, 這是良木傳媒製作的第一部動漫，也是國內很少有的東方神秘色彩的題材。
因為題材涉獵的範圍廣，所以很考驗製作團隊的配合能力, 以及畫師對角色的理解力，因此良木在畫師選擇上可以說是煞費苦心。
《東方》從製作消息流出到企劃案公布, 最後到基本故事成型, 在整個動漫界都引起了很大的軒波。
整整一年三個多月，國內一大半有名的畫師都毛遂自薦或者被人舉薦，其中就有夏畫橋。
因為時隔太久，夏畫橋幾乎已經不抱希望了, 而且最近因為沈景清的事, 她幾乎沒什麼精力去操心這些沒有結果的事。
可是今天顧今連既然已經說了會給資料, 那就證明已經成功了一半, 至少良木的團隊是認可她的功力和成績的, 現在能否成功的關鍵在於她對《東方》角色的理解度。
想到這裡，夏畫橋不禁緊張起來。
空氣好像一下子燥熱了起來，夏畫橋打開電腦，登陸企鵝，幾乎是同時顧今連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師父：可以，貪圖美|色，無心工作，你可以退出漫畫界了。】
【夏大手子：胡說，我這不是來了？快把資料給我！】
【師父：孽徒！你什麼態度！】
【夏大手子：快把資料給我嚶嚶嚶】
【師父：接收資料。嚶嚶怪。】
夏畫橋撐著下巴樂了半天才去接收資料，資料沒多大，打開一看，也就兩個文檔，一個是故事的梗概，一個是主角的人設分析。
故事梗概極其簡單，只有幾百個字，大致意思就是某個被遺忘的村莊後面有一片森林，女主角是一位年邁的老人山間撿來的。她天生異瞳，常年被奇奇怪怪的東西困擾，在她的世界里，飛禽走獸，花鳥蟲魚全都是會說話的。
某日爺爺山間採藥未歸，大雨滂沱，她在一隻狐狸的牽引下找到已經死去多時的爺爺。她力氣小，不足以把爺爺背回去，就喚來了一隻老虎，老虎沒有把爺爺扛回家，反而是扛到了一個山洞。
就在這個陰冷潮濕的山洞裡，女主角發現了男主。男主起先渾身是血，可不止從哪凝聚了一道光，光柱灌進山洞的死水湖裡，男主掙扎片刻搖身一變成了一條巨龍。
開頭雖然有點狗血，但是因為背景的離奇所以還挺好看的。
夏畫橋又看了一下人設的基本設定，不由得有些出神。
說到底，現代人沒有見過龍，更沒有見過真正的九尾狐以及鳳凰到底長什麼樣，所有的印象都來自很多年前人的想象和基本刻畫。
所以良木真正考驗的應該是畫師能否在意識上擺脫這些動物的大眾形象。
夏畫橋想了想，給顧今連發消息：【我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顧今連回得很快，【放心去畫】
之後夏畫橋便沒有再回消息，她對女主沒有太多的想法，但是對男主有很深刻的印象。
墜落凡間的巨龍，本該是天之驕子，卻盤踞在死水湖，而真正能夠送他歸天的居然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凡人。
想象里，人形的他應該是一個倨傲的少年，劍眉星目，鼻樑高挺，雙眼深沉，但是在雷雨天氣卻總能大放異彩。
他應該是沉默的，身邊總是跟著一隻花色麋鹿。偶爾天氣好了就盤腿坐在山頭，盯著天邊無聲地看。
本以為有了差不多的理解，但是動筆畫的時候還是有難度。夏畫橋描了不少草圖最後都被否決，甚至對女主的理解也漸漸模糊。
頭疼。
夏畫橋一頭磕在桌子上，她拿起手機，不由自主點進微信翻看沈景清的朋友圈。
沒有任何限制，但是能看的寥寥無幾，除了一些對專業知識的轉發，幾乎沒有任何私人生活。
夏畫橋覺得自己是真夠無聊的，就那樣還是看到了最後。
手指一頓，點開了唯一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棵樹，樹榦粗大，樹枝毫無綠葉。
地上一片銀白，白色的雪把月光照的透明。
夏畫橋下巴放在桌子上，望著手機屏幕出神。
這是學校操場的樹，高三百日衝刺的那段時間，她幾乎每個早晨都會跑到樹下面對著樹背書。
四月雨季一走，緊接著是熱氣呼嘯而來，塑膠跑道永遠都被蒸得極其難聞。
夏畫橋雙手抱著樹，臉貼上去，嘴巴一張一合背英語單詞。
植物的涼氣清透，從頭頂流到胸口，很是舒爽。
背累了，夏畫橋就盤腿坐在樹下，她背靠著樹，單手捧臉喝水。
那個時候她短髮拿兩個黑色發卡別到一邊，劉海長長了也撥到一邊，白凈的臉露出來，乖巧的穿著校服，褲腿也不會挽的像個漁夫。
幾步之遠，有個少年穿著白色的T恤坐在梯形階梯上，他長腿微曲提膝，腿上擺放著一本書，耳朵上塞著黑色的耳機。機線很長，從他的側臉，落到地上。
風從後面的吹過來，帶起他的衣擺，吹亂了他的黑髮。他動了動腿，微微伸直了一條腿，腳踝骨露出來。
踝骨清晰，禁|欲感莫名濃烈。
夏畫橋一邊喝水一邊瘋狂地想結婚，只要想起往後餘生，風雪是他，平淡是他，心底溫柔是他，目光所至全是他，她就心臟跳動劇烈，好像不能呼吸。
冰涼的水順著她的嘴角流向脖子，夏畫橋抬起手背隨意一抹，爬起來跑過去。
她坐在沈景清旁邊，笑得燦若星河。
「累嗎？」沈景清偏頭，他隨意翻了幾頁書，書本上面只有寥寥幾筆，字跡深而黑。
夏畫橋搖搖頭，把水遞給他，然後湊上去小聲地說：「我喝過的哦。」
沈景清垂眸，眼睫濃黑。他掀唇笑了下，指骨清晰的手指摁在瓶蓋上，輕輕轉動，擰開。
陽光落在他手背上，乾淨的，透徹的。
夏畫橋忽然想去摸摸他的手，她向來直接，這麼想，也這麼做。
手指攥在手心裡，乾燥的熱意覆蓋在掌心。
夏畫橋笑著看沈景清喝自己喝過的水，她抿著嘴角笑，捏了捏沈景清的衣角，「今日接吻，get！」
沈景清笑而不語，夏畫橋那個時候還是沉迷他話不多的性格，覺得這樣的男生比聒噪的嚴孫有魅力。
她大膽地靠在沈景清身上，微微眯起眼睛，清晨的光落在她的臉上，暖洋洋的讓人犯懶。
「沈景清，你會和我結婚嗎？」
沈景清沒回應，只是把一隻耳機塞到她耳朵里。
低低吟唱的樂曲一路飄香頭頂，她仰著頭，即便沒有得到沈景清的回答也心滿意足。
就在歌曲停頓的那一秒，沈景清忽然偏頭，涼涼的吻印在她耳垂上，他聲音很低，幾乎要和歌曲融在一起。
「好。」
那段時間裡，夏畫橋真的覺得，沈景清完完整整，是屬於她的。
少年時的他們，但凡能想起來的，真的都是能讓人笑起來的，好像睡覺嘴裡都是含糖的。
「滴滴滴——」
企鵝提示音響起，夏畫橋回神，眼睛里有水光。她眨了眨眼睛，點開消息欄。
是顧今連的消息。
【師父:怎麼樣？】
【夏大手子:沉迷美|色，起了別的念頭。】
【師父:……刪除好友，不再聯繫】
夏畫橋盯著電腦屏幕看了一會兒，登錄了微博。
從發過那條微博，她還沒有看粉絲的回饋，不知道好不好。
微博登錄成功，果不其然各種提示音不斷，私信和評論轉發量更是碾壓平時的數據。
夏畫橋沒有把二三次元分得多開，偶爾也回去放一些自己的自畫像以及生活里的日常。
只是她從來沒有吐露過自己的感情生活，這次猝不及防放那麼一張照片，應該會有不少人驚訝。
她想著，點開原博，直接查看底下的評論。
結果卻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麼電視劇？】
【有新題材要畫嗎？】
【想看戀愛的小故事】
【連載的漫畫催更一下】
夏畫橋:「……」
她的粉絲都是假的吧？
買來的吧？
但是——
夏畫橋視線落在第二個評論上，她盯看了數秒，忽然打開桌子的柜子，從最下面的最底層翻到了一本畫冊。
很簡單的筆記本，裡面有各種人物，有穿著校服的，還有穿白大褂的醫生。
她捧腮想了一會兒，給顧今連發消息:
【想畫一個連載】
【師父:？？？你瘋了？偷時間？】
【夏大手子:有手稿】
【師父:我懂了，大型屠狗現場:)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還在被催婚】
【夏大手子:緣分未到，莫慌】
非常敷衍地和顧今連結束聊天，夏畫橋用手機拍了幾張草稿圖，發了條微博:
【明天見】
隨後關閉任何網路，夏畫橋直了直後背，拿出了畫板和畫筆，打開繪畫軟體。
在此之前，她給沈景清發了條微信。
本以為那麼晚了沈景清可能已經睡了，沒想到他居然是秒回。
【沈:收拾好了？】
夏畫橋有些震驚，「你在等我？」
沈景清沒有回消息。
夏畫橋幾乎能想象到沈景清坐在灰色的床上，看到這條消息時微微擰起的眉。
但是夏畫橋沒有著急主動送上去，反而是等著沈景清主動回。
她現在唯一學會的就是等一下沈景清，他們兩個之間，從來都不是沈景清不等她，而是她太快了。
大概一分鐘，沈景清回了消息。
【沈:我們沒有冷戰了】
夏畫橋很是認真地回了個是。
緊接著，手機屏幕彈出一條最新消息:
【沈:所以，晚安】
夏畫橋捧著手機笑了好一會兒，不停地戳手機屏幕罵沈醫生悶騷，不就想說戀人之前要報告一下基本行程嗎，那麼麻煩！
她笑著點開語音，咬字清晰，「沈醫生晚安，么么噠！」
關了手機，她一筆一劃地描繪沈景清的漫畫形象。她想，她錯過的，沒有說出的，都會畫出來。
包括他們錯過的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