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夏畫橋給沈景清發過信息還有些雲里霧裡，她沒想到會在在酒店碰到宋妍, 還是瘸腿的宋妍, 更巧的是宋妍居然就住在顧今連對面。
這什麼狗血緣分？
「我給你……」夏畫橋頓了一下，「給你哥發過信息了, 你這腿……嚴重嗎？」
「不是腿，是腳。」宋妍坐在床上，完好的腿盤著，手上的腿搭在床邊, 一下一下晃著, 「他不會讓我去的，就算我去了他也不會管我的，我昨天就是被他送過來的。」
夏畫橋聞聲一頓，沈景清送過來的？
那麼多酒店，為什麼偏偏送這裡？
「你呢？來這幹什麼？」宋妍抬了抬下巴，「我剛看你從對面出來, 怎麼？對面是你男朋友？」
「不是。」夏畫橋說, 「一個朋友。」
「那我現在要去找沈景清了, 你去嗎？」夏畫橋又說。
宋妍猶豫了一下, 不太自信地問：「剛剛你給他發信息，他回什麼了？」
「回了個嗯。」夏畫橋看了眼時間，不想繼續拖了, 「你不想去我就走了, 我有事。」
她起身要走, 宋妍連「誒」了好幾聲, 防晒外套一披，「我和你一起過去。」
計程車上，兩個人都沒話，昨晚一場大雨帶走了最後一絲春風，夏天終於來了。
青城靠北，空氣常年乾冷，夏天的時候風裡裹著燥熱，撲在人臉上連脖子都要紅好久。
夏畫橋皮膚白，沒一會兒就兩頰通紅。
宋妍單手撐著下巴，側著頭盯看夏畫橋。
這麼多年沒見，她居然一點也沒變。
真是驚人。
「你和我哥和好了？」宋妍問。
夏畫橋沒回頭，淡淡回了句，「沒有。」
「那你要和他和好嗎？」宋妍又問。
夏畫橋對宋妍一直沒什麼好印象，尤其當初還把她列到了「情敵」的名單里。
那個時候夏畫橋和沈景清還沒有在一起，宋妍不知道怎麼找到了她，帶著三五個紅綠毛怪物，耀武揚威要揍她。
夏畫橋雖然一直都很橫，但再橫也沒橫出過大院，所以冷不丁被「社會人」找上，多少還是有點慫。
只是事關沈景清，她忍不住「多管閑事」，於是頂著同桌身份和宋妍糾纏。那個時候她才知道，沈景清之所以轉來青城，是因為無故與人打架，甚至打傷了人。
宋妍說這些的時候表情上帶著得意，對於沈景清打人這件事上，夏畫橋沒有選擇否認，但是她不太相信沈景清會無故打人。
她當宋妍說的是屁話，轉身就要走，宋妍卻喊住她，語氣驕傲，「他是為了我，為了我才打架的，你叫夏畫橋是吧，聽說沈景清對你挺好的，但是沒用，他以後只會對我負責任。」
夏畫橋當時都快氣笑了，平時都是別人罵她沒腦子，今天她終於有機會罵別人沒腦子了。
其實夏畫橋覺得宋妍還挺有氣場的，穿著朋克，黑夜裡小姑娘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卻沒想到開口說話那麼腦殘。
她正要好好教育教育宋妍，沈景清趕到了，當著夏畫橋的面，沈景清只對宋妍說了一個字：「滾。」
口氣清冷，飄在風裡，好像立刻就能凝結成冰。
也是當天，夏畫橋和沈景清的關係更近了一步。所以夏畫橋總說，在她和沈景清戀愛這件事上，她其實是要感謝宋妍這位「假情敵」的。
在那之後，宋妍再也沒來過，就好像一個小插曲，甚至推波助瀾了一把，夏畫橋完全沒把宋妍當回事。
直到兩個人戀愛以後，宋妍又來找她，明裡暗裡對她好，夏畫橋有些奇怪，就直接去問沈景清怎麼回事，沈景清這才說宋妍是他同父異母的女兒。
他轉校確實是因為打架，打架也確實是為了宋妍。只是當時情況緊急，一群男生欺負宋妍。所以不管當事人是不是宋妍，他都會出手。
只不過那段時間沈景清媽媽剛好去世，而他爸爸在他媽媽屍骨還不過百天的時候就把宋妍接回了家。他看到宋妍，情緒更加失控，一時失手，便打傷了人。
之後沈景清主動提出轉校，甚至直接離開了原本的城市，來到他媽媽的老家青城，住在小姨家裡。
所以夏畫橋對宋妍除去「假想情敵」的印象以外，還有倒貼婊的印象。
總之都不是什麼好的標籤。
「到底要不要和好？」宋妍有些著急。
夏畫橋回了神，敷衍地說：「和你沒關係。」
彼時計程車抵達醫院，夏畫橋下了車，也沒顧忌宋妍。宋妍跟在身後一瘸一拐，沒抱怨，也不敢抱怨。
她向來有自知之明，在她和夏畫橋之間，沈景清的選擇從來就沒猶豫過。
夏畫橋徑直走向沈景清辦公室，停在門口時頓了一下，她回頭，看向宋妍。
「我去一趟衛生間，你先進去讓他給你安排住院。」
她說完就走，宋妍卻喊住她，「夏畫橋。」
夏畫橋腳步一頓，停下。
「我哥在美國過得很辛苦，至少我偶爾去看他，他都很辛苦。」宋妍說到這裡自嘲地笑了下，「當然了，他不喜歡我，也不太想看到我，所以我都是偷偷去看他。你不知道，他去了美國以後就斷了和我爸的所有聯繫，包括經濟。你想象不到，他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國家過得有多辛苦。」
*
衛生間里，夏畫橋低著頭，一遍又一遍地洗手。
水龍頭的水唰唰作響，水流溫吞，掠過指尖居然有些熱。熱度一路攀到心房，整個心臟都是滾燙的。
耳邊環繞著宋妍的聲音，夏畫橋目光渙散，盯著浮動的水面和滾動的水流，大腦彷彿要裂開一樣。
去美國以後，沈景清居然和他爸斷了聯繫。
他為什麼沒有告訴她？
他為什麼不說？
他為什麼總是什麼也不說！
沉默良久，夏畫橋抬手擰上水龍頭，甩了甩手，她抬眸，雙眸堅定，正要轉身出去，餘光里瞥到一抹身影。
她微微一怔，頓住。
是那個女人，和沈景清無比有默契的女人。
「嗨。」路茜被發現了大方地抬手打招呼。
夏畫橋愣住了，這什麼操作？
「你好？」
路茜笑了笑，走過來站到夏畫橋剛剛站的位置。
路過夏畫橋的時候，夏畫橋瞥了一眼她脖子上掛著的工作牌，只是字太小，牌子亂晃，看不太清楚。
她正要眯眼再看，路茜忽然轉身，面對著她而站。
「看得清楚嗎？」路茜勾了勾嘴角，笑出來，她眼睛一彎，很是知性，「叫我路茜就可以了，或者，喊我路醫生。」
路？
和那個路東有什麼關係嗎？
夏畫橋內心接連問號，表面很是淡定，她點點頭，「我叫夏畫橋。」
「我知道你。」路茜說。
夏畫橋「啊」了一聲，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說，我知道你。」路茜甩了甩水，「或者說，我已經在知道你七年了，初次見面，和印象中差距不大，很可愛。」
夏畫橋：「……」
「怎麼？」路茜看到夏畫橋的表情，笑出聲，「不信啊？」
夏畫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正要說聲謝謝轉身就走，路茜忽然開口，「沈景清在美國確實過得不太好。」
夏畫橋一頓，擰眉。她掀眸，一身防備，「你怎麼知道？」
路茜拂了拂臉前掉下來的頭髮，「因為他住我家唄。」
夏畫橋猛地定睛，路茜趕緊補了句，「別緊張，只是房東和租客的關係而已。」
夏畫橋內心依然沒有好受多少，印象里的沈景清，並不喜歡和別人住一起。
他總是孤身一人，像是被世界上所有的熱鬧和歡喜隔離出來了一樣。他天生就該走在風裡，長身玉立，步伐儘是冷漠。
「我本來不太想插手你們的生活，但是我覺得沈景清實在是太墨跡了，所以我準備推一把。」路茜乾脆利落，「你有沒有覺得沈景清有什麼不對勁，他以前沒什麼朋友，現在有了自己的人際圈。人至二十，所有的習性基本已經定型，偏偏他發生了改變。」
說到這裡，路茜停頓了一下，她回頭，看著夏畫橋，目光直視，「你說，為什麼？」
路茜氣場很強，又步步逼近，夏畫橋近乎錯亂地往後退了一步。
餘光里，夏畫橋瞥到鏡子里狼狽的自己，她在心裡長長吁了口氣，冷靜下來以後，抬頭，「我們的事情，我不想從別人嘴裡聽。」
夏畫橋說完就走，路茜卻沒有停下，她語速極快，卻表達得很清楚，「因為他女朋友當初一聲不吭不說為什麼就提分手，等他解決了一身麻煩想去解釋的時候卻找不到人可以解釋。他沒有任何朋友，更沒有別人的聯繫方式，他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找到他女朋友的途經！」
噪雜混亂的環境里，夏畫橋停下腳步。
她耳邊轟鳴，又疑似聾了一樣，大腦在放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白茫茫。
她想起那天晚上，寒風夜色里，掛斷電話之前，沈景清用極具沙啞的聲音說：「夏畫橋，你說好了會等我的。」
*
遇到路茜的事情，夏畫橋沒有和沈景清說，她也沒有上來就去問沈景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總而言之他們都有錯，當年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是他們分手的根本目的。
她進了辦公室，發現沒有宋妍，「宋妍呢？」
「剛剛安排了住院。」沈景清脫了大褂，桌子上幾本已經翻開的書，他抬手合上，擺放在一旁，「走吧，出去吃飯。」
夏畫橋點點頭，「你想吃什麼？」
沈景清側了側身子，視線落在夏畫橋臉上，他想起昨晚她濕漉漉的眼睛，指骨緊了緊，忍下想要解釋一切的衝動。
「聽你的。」他聲音很淡。
夏畫橋也沒矯情，「附近有家火鍋店還不錯，去嘗嘗？」
「好。」
儘管是夏天，火鍋店依然很受歡迎，店鋪里人聲鼎沸，熱氣騰空而上，每一個人都是臉上汗津津，嘴唇發紅。
以前上學的時候，大家錢不多，火鍋店也很少，所以夏畫橋很少有機會看到因為吃火鍋而滿身是熱氣的沈景清。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一年的情人節，她和沈景清兩個人去吃火鍋。
當時是冬天，屋外白雪皚皚，天地萬物一片白色。屋內暖洋洋的讓人心滿意足。
夏畫橋喜歡吃辣，雖然點的是鴛鴦鍋，但她一直在吃辣鍋里的食物。
直到辣的腦門都是汗，嘴唇又紅又腫。
從火鍋店裡出去，夏畫橋兩手扒著圍巾，拚命地吐舌頭哈氣。
風掠過冰天雪地鑽進她的喉嚨，冰火兩重天，她雙手撐在膝蓋上，微微弓腰，低著頭喘氣。
半晌，沈景清拉起她的手，讓她直起身子。他手滾燙，像著了火，指尖掐在她下巴上，快要燙傷她。
風從他頭頂刮過來，空氣里有淡淡的洗髮水味道。
他身子挺拔，盯著夏畫橋的唇。三五秒后，他微微彎腰傾身，眼睛里閃著星光。
「我知道有一種方法可以解辣。」他聲音很低，卻難得溫柔，「你要試試嗎？」
夏畫橋舔了舔唇，抬手抓住他的衣領，踮腳湊上去。
腦子裡的場面太熱辣，夏畫橋感覺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直到眼前視線一晃，她回神。
「看看吃什麼。」沈景清遞過來菜單和筆。
夏畫橋抓著筆，無節奏地亂轉，她盯著菜單，一個字也看不清楚。
半晌，她猛地抬頭，「我們點全辣鍋吧。」
沈景清垂眸，看著她。
夏畫橋心跳加速，盯著他淡色的薄唇，喉嚨咽了咽，聲音微顫，「反正……我知道有一種方法可以解辣。」
片刻的沉默，直到看到沈景清瞳色變深，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夏畫橋才清醒過來。
一定是瘋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夏畫橋扔了菜單就往外跑。
手腕甩起的同時，一道力度拽住她，身後響起沈景清低沉的聲音，「嗯，可以，我挺想試試的。」
夏畫橋：「……」
「那我也要去一趟洗手間！」她拔腿就跑，洗手間門口，夏畫橋手指微顫地給顧今連發微信。
【師父，徒兒功力尚淺，撩人不成反被坑！】
顧今連回得很快，也很簡短：【？】
夏畫橋嘴唇一抿，片刻后回道：【翻車了，兄d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