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關於「辦公室」,夏畫橋和沈景清有一段共同的回憶,這個回憶放到現在來看實在不是一個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而且只要一想到這三個字,她甚至都覺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眼前光影繚繞,看不清畫面。


  那是高二剛開學,八月下旬,正當酷暑。


  學生都還沒從暑假的懶散中走出來,心情浮躁至極。老師們為了調整學生的心態,每天大課間允許學生會點播流行音樂。


  教室里開著空調,音樂奏著,汽水擰開瓶蓋時發出的聲音聽的人身心舒暢。


  可夏畫橋卻很慘。


  高一入學軍訓,她為了逃避軍訓,偽造了一份病例單,軍訓結束不知道怎麼被查出來了,班主任大手一揮,讓夏畫橋高二開學跟著新生訓。


  於是烈日當頭,夏畫橋穿著迷彩服跟在一群比她個頭還高的學弟們身後。她性格好,一個上午就跟學弟們聊熟了,不少人都嘴貧地喊她小可愛。


  一天下午,剛練完蹲姿,夏畫橋所在的班級被教官帶到陰涼地休息。陽光透過葉縫落下一地的明滅星光,熱風掠過湖面帶過來一層濕氣,吹到人臉上,揚起被汗水打濕的碎發。


  夏畫橋靠在一棵樹下,迷彩帽反著戴,小臉熱得粉紅,短髮被她胡亂地攏在耳後,圓眼又黑又亮。


  她吃著雪糕,被幾個學弟的笑話逗地哈哈大笑。她前仰後合,貝齒潔白,張嘴時舌尖上還沒化掉的冰沙折射出五彩的光。


  沈景清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靜默三五秒,他才眯著眼睛,沉聲開口,「夏畫橋。」


  夏畫橋聽到時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她咽了雪糕,前前後後地去找,最後在角落裡找到沈景清。


  少年穿著白T黑褲,身條筆挺,薄唇抿成細線,眼角斂出濃重的不悅。


  夏畫橋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反正她很高興,她三兩下咬掉剩下的雪糕,棍棒隨手一丟,一蹦一跳地跑到沈景清身邊,「怎麼啦?」


  沈景清扭頭就走。


  夏畫橋「咦」了一聲,快速跟上,走到一處死角時,她「哈」了一聲,攔腰抱住沈景清,少年荷爾蒙氣味撲面而來。


  一頭埋進沈景清懷裡,夏畫橋摟得很緊,雙眼狡黠地眯起,一臉壞笑地去逗他,「是不是想我了?哎呀,這不是才剛剛過去兩個小時嗎?」


  沈景清抬手摁著她濕濕的腦袋往後推,垂眸,聲音低沉,微含磁性,「兩個半小時。」


  夏畫橋美滋滋地點頭附和,「嗯嗯嗯,兩個半小時,哎呀,是不是想死我了。」


  沈景清當然不會回答她,他偏頭看了眼周圍,「班主任讓我去教導主任辦公室拿東西,你陪我一起去。」


  「教導主任?」夏畫橋一揚下巴,「行啊,我熟!」


  倆人一路走到教導主任辦公室,推開門居然沒人。夏畫橋熱地發瘋,又不想自己扇風,就命令沈景清用手給她扇。


  沈景清手指修長,很白,手背上能看到交錯的青色血管。他的體溫在夏季很低,夏畫橋摸了就不想撒手,一會兒貼在眼睛上,一會兒貼在嘴巴上,小動作很多。


  沈景清找到了要拿的資料,轉身要走,夏畫橋一把拽住他的手,用力推了一把,沈景清猝不及防坐在了桌子上。


  夏畫橋張開手臂攔住他,緩緩逼近,「你剛剛是不是吃醋了?」


  沈景清盯著她,不說話。


  視線交融,氛圍從起初的對峙慢慢變得奇怪起來。


  沈景清盯著夏畫橋的唇,她唇色今天莫名很紅,好像也有點腫,陽光從窗戶照過來,淺淺落上去一層薄薄的光,看上去更像冰涼可口的果凍。


  他嘗過這味道,欲|望從來都像鉤子,一旦碰到就再也放不下。


  他緩緩抬手去摸,指腹摩擦兩下,正要貼上去,門口傳來一絲動靜。


  腳步聲明顯,夏畫橋一怔,瞬間腿軟,慌忙間,她手一按,下一秒,兩人雙雙愣住。


  掌心的感覺很奇怪,又硬又軟,甚至還會動。


  夏畫橋一怔,低頭一看,視線落在沈景清腿間,愣神數秒,「啊」了一聲捂著臉跑了。


  之後沈景清怎麼和教導主任解釋的,夏畫橋沒問,甚至在往後的很多年裡,一旦聽到「辦公室」三個字,除了臉爆紅以外,還會瞬間炸毛。


  而每一次,在場的沈景清都會耳尖發紅,意味深長看了夏畫橋一眼,轉身就走。


  後來有一次夏畫橋撞著酒膽問他去幹什麼,沈景清淡淡看了一眼,抓住她的手,細細摩擦她白嫩的指尖,反問:「你說呢?」


  「……」


  大概是想得太入迷,夏畫橋一路目不斜視,盯著沈景清清冷的背影,然後直直地路過辦公室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


  「我的媽,這道路忒寬也能撞到我?」有人誇張地喊了一聲。


  夏畫橋回神,還沒來得及道歉就被沈景清拎到了一邊,撞了滿身的檸檬香。她下意識抓住沈景清的衣服,沈景清個子高胳膊長,垂眸斜了她一眼,掀了下嘴角,「想什麼呢,嚇成這樣?」


  夏畫橋:「……」


  撅了撅嘴,往旁邊蹦了一下,死鴨子嘴硬,「才沒有。」


  她說著抬頭,看到一個同樣穿白大褂的人,這人和沈景清差不多高,但是看上去很年輕,頭髮灰灰白白,甚至還有几絲綠色。長著一張娃娃臉,濃眉大眼,雙眼皮,說話間能看到一顆犬齒。


  「誒,沈醫生啊?」路東看道沈景清很意外,「今天不是休息嗎?」


  他說著低頭看了眼夏畫橋,又看了看沈景清,很快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長長地「啊」了一聲,表情十分豐富地沖沈景清擠眉弄眼,「哎呀,嘖嘖。」


  沈景清面無表情,「走路不抬頭?」


  路東愣了,「啊?」


  沈景清:「撞到病人怎麼辦?」


  路東直接懵了。


  沈景清又說:「報告寫完了嗎?」


  路東張了張嘴,最後很是沮喪地搖頭,緊接著不等沈景清發話,他端端正正朝夏畫橋鞠了個躬,咬字清晰地道歉:「對不起。」


  聲音很洪亮,驚的夏畫橋趕緊說沒事。


  路東這才看向沈景清,一臉討好的意味,直到沈景清淺淺頷首,路東拔腿就跑。


  夏畫橋感覺自己又要自作多情了,她仰著臉看沈景清,目光落在他線條硬朗又流暢的下顎線上,一路滑到他脖頸微微凸起的喉結上。


  「看什麼?我是不是給你科普過眼睛的作用。」沈景清垂眸。


  夏畫橋嘴角一扯,賭氣一般移開視線。


  沈景清也沒追究到底,拂了拂被夏畫橋抓皺的大褂,轉身走進辦公室。


  夏畫橋在門口猶豫兩秒,跟了進去。


  沈景清辦公室和公寓差不多不近人情,桌子上物件擺設整齊,顏色雖然依舊沉悶,但是桌角旁邊一瓶淺黃色瓶裝消毒水給整個房間添了一抹柔情暖意。他走進去率先打開了窗戶,窗外探進來些許綠意,風把葉子吹得搖搖作響。


  夏天快要來了。


  夏畫橋坐在一邊,單手捧著臉,鼻尖全是夏天的味道。


  可是和沈景清共處一室,她坐立難安,正要詢問他顧今連在哪時,門被推開了。


  還是那個娃娃臉。


  「沈醫生!」娃娃臉喊了一聲。


  沈景清正彎腰倒水,聽到聲音「嗯」了一聲,直起腰,「來做什麼?」


  「找份資料。」娃娃臉說。


  沈景清示意他自己去翻抽屜,夏畫橋怕自己礙事,起身退到一邊。


  路東不敢去看夏畫橋,徑直走到桌子前,打開一個抽屜,他翻了兩下,瞥到一個信封,上面清晰地寫著——


  他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親愛的大寶貝?」


  沈景清聞聲走過來,掀眸掃了他一眼,「找什麼?」順手關上了抽屜。


  路東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不定,「上周的報告。」


  「自己寫的自己沒留存稿?」沈景清不悅。


  路東扁了扁嘴,沒說話。


  沈景清也沒為難他,拉開旁邊一個抽屜,拿出一個文件夾,「最晚明天發給我。」


  路東哀嚎一聲,沈景清淡淡掀眸,路東立刻收了聲,扭頭就走。


  而夏畫橋則是在路東關上門的下一秒撲過來,她雙手摁在桌子上,瞪著眼睛,很是憤怒,「你居然把那個東西放在辦公室里?!」


  沈景清看了她一眼,「什麼東西?」


  夏畫橋氣結,「你知道!」


  沈景清不語。


  夏畫橋不管不顧自己去開抽屜,沈景清也沒攔著,夏畫橋一眼就看到了那封信,她抬手要去拿,手腕被沈景清拽住。


  「給我的,就是我的。」


  「屁!」夏畫橋氣的臉紅,她雙眸含著水汽,臉上浮起一層薄汗,「我現在要收回!」


  沈景清「呵」了一聲,手臂一抬,輕而易舉把夏畫橋推到一邊,他咬字清晰,一字一句,「你想得美。」


  「啊!」夏畫橋抓狂,重新撲過去。


  夏畫橋鐵了心要拿回去,然而自己根本不是沈景清的對手,她眼珠子一轉,一把摟住沈景清的腰,果不其然沈景清動作慢了一點。


  夏畫橋大喜,正要去抓,房裡忽然響起小白臉的聲音。


  「誒沈醫生,這個好像是——」聲音戛然而止。


  夏畫橋偏頭,對上娃娃臉震驚的目光。她一頓,仰頭一看,沈景清一手摟住自己的腰,另一隻手摁在自己的後頸。


  麻意瞬間襲來,夏畫橋愣了兩秒,心一橫,牙一咬,閉著眼埋進沈景清懷裡,大吼一聲,「沈醫生,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師父吧!!!」


  路東:「……」


  沈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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