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話 誤會一重釀情醋
往昔鳳鳳來找瑾煜,這堂裏的人都不僅不會攔著,且有心的、機變的還會回避。因為他們都熟識了鳳鳳,對於鳳鳳跟大少爺之間的關係也都心知肚明的緊。
可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鳳鳳倒是進了院子、也沒人說什麽,但在屋外被流雲攔住。
雖然不明所以,但這周遭的空氣順應著氣場甫一繃緊,鳳鳳自流雲麵上的情態、眉目間噙著的神色瞧出了隱隱的不善。她心道著可又是出了什麽事情、且這事情與自己有關呢?
正想開口委婉的問一問,流雲卻已經先開了口、柳眉微豎:“可真是個薄情狠心的,把我們家少爺害成這樣還不夠,專程又要來一遭麽!”啟口對著鳳鳳就是一喝斥,且叱的是她薄情寡義做了負心人。
這令鳳鳳登地一下木住,她一頭霧水不知所以。心道著自己才剛過來,都不知道瑾煜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此對她喝斥委實是冤枉了她!這之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的!
鳳鳳對昨天晚上的事情莫說記不得,那是在她昏昏沉沉中有過的來往,她根本連知道都可以說不知道,此刻自然無法揣摸流雲怒從何起。隻在心裏道著該是誤會,便壓住情緒對流雲莞爾賠笑:“好姐姐,我自問並不曾做過對大少爺不恭不敬的事情,姐姐這怒意委實無法理解。”又側首,“可是怪我來給少爺請安的次數不頻繁?也罷,且讓我進去見了少爺,親自向他賠禮告罪!”說著便抬了蓮步意欲這麽糊弄著進去也就是了。
不想流雲甫一抬手,攔著鳳鳳的去路就是不肯放她進去!
鳳鳳心中詫異更濃,因她完全不解其意,故而又帶了些隱隱的怒氣浮湧上來。
這時,忽見一道清麗的身影自屋內冶冶的走出來,逆著陽光斂眸一瞧,見是清月。
清月抬目時剛好也瞧到了眼前這副情景,心中一定,極快的做了個思量,即而隱隱有了個忖度。她走過來,抬手將流雲的臂彎按落下去。
流雲轉目瞧見清月,麵上一急。
被清月以眼神壓製住。
流雲便隻好作罷,賭氣般把身子一轉、頷首蹙眉重重一歎。
這麽一來二去的,叫鳳鳳瞧在眼裏更覺的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兩個丫鬟是在這裏打什麽啞謎,更令她對瑾煜越來越擔心、不知道他這裏出了什麽事情!
這時清月對鳳鳳頷一頷首,麵上神色是恰到好處的謙和,唇畔勾起的弧度也自然且不失周成:“姑娘且進去吧!少爺,想必也正念著姑娘呢。”溫和且親昵。
流雲胸腔起伏不迭,惱不得轉目便要嗔怪清月。
清月側目搶在她之前及時開口:“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事可曾能有一個對錯?隻有彼此自己知道,旁人又跟著瞎摻和什麽!”這一句話語素比平時急,口吻也微微嚴厲了些。
流雲雖然因真性情而有些時候顯得刁蠻,但此刻對於清月這樣的告誡,她心中輾轉,也覺的並無錯處。流雲也就沒有再執意阻攔,但麵上的神色瞧的出她依舊是不情不願的。
鳳鳳自知跟她們在這裏說不通話,也不執著說話,借著這機變對二位點頭示意後,忙不迭的快步進了屋子裏去。
邁入外廳便嗅到一陣清雅的茉莉熏香,這香味幽幽的很是芬芳,淺淺一嗅便覺的沁入心脾、好不愜意。
這輕軟的花香拂過心弦,驅散了鳳鳳內心的焦灼和一些緊張,她有點兒貪戀這樣的美好,緩下足步輕輕的又向裏走。
因為她與瑾煜之間已是十分親昵,故而這兩個人平素的走動也就沒有過多講究。鳳鳳隔著簾子喚了瑾煜一聲,等了須臾也不見應她,她心中淺動,便自己掀了簾子進去。
室內的溫度比外廳還要暖一些,與院子裏比起來更是一個暖春一個寒冬。想是極認真的熏了地龍的緣故,甚至有點兒覺的熱。
鳳鳳眸光一動,瞧見瑾煜正歪在榻上似睡非睡,這模樣、這神色懶散散的十分憔悴。
她心中甫急,下意識快步走過去,抬手覆上了瑾煜的小臂:“阿煜,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蹙眉焦聲問的急急。
卻說萬瑾煜方才早早就知道鳳鳳過來了,但此刻他的心情正糾葛煩亂著,無論怎樣輾轉、怎樣壓抑,也都始終沒有辦法忘記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此刻見鳳鳳過來,他心頭那火氣跟著蹭蹭就向上湧,一下就宣泄出來!騰然轉身對著鳳鳳情緒激動:“昨天晚上你跟我爸,你們……”這話就在他喉嚨裏,但他還是沒法全說出來。這一雙眼睛因怒火而變得通紅,話到一半便聲色一梗、無法繼續。
鳳鳳愣住!
她沒有一個充足的心理準備,不知道大少爺一見了她就是這麽副過激的情緒!這近乎怒吼的質問作弄的鳳鳳腦中一“嗡”,心緒起的紛踏,但很快她有了一個梳理,念起晨曦起床時那些斑駁而恍惚的記憶,她料想,昨天晚上瑾煜去過自己那裏無疑了!
心念甫至,她快速的順著想下去,心道他定是知道老爺去了二太太處,放心不下便去瞧自己的……這樣的出心與這一片熱忱的愛心著實令人感動,可此時此刻他說出這樣的話還是讓不知真相的鳳鳳感到很受傷!
情緒在心底斑駁,鳳鳳緩緩兒的斂了斂水潤的眸子,旋即又抬起來,凝定著神光認真的瞧向瑾煜,麵靨滿滿的全都是不可置信:啟口慢慢的:“你竟然這麽想!”不高,落言一沉。
這言語的一落有如一塊兒石頭沉沉的落在心裏!瑾煜正陷在執念裏,聽不得任何解釋、也沒有半點兒心情去問鳳鳳要解釋。他看著她如此篤定與失望的神色,心中更覺的憎恨,那情緒被這話調動的愈發湍急:“我應該怎麽想?”他如是看定著鳳鳳,啟口緩緩的,尾音一輕,帶著點兒浮躁。
周遭空氣錚地因這氣場而變得隱含肅穆,有如海濤巨浪一下下的逼壓的心口情緒難以平複、喘不過氣。
這樣避無可避的,鳳鳳隻得與瑾煜定定的對視一處。她自他麵上的神色瞧出了不信任、甚至瞧出了昭著的鄙夷和微微的輕賤味道……她的心頓然一下像是有了一個缺口,即而整顆心順著缺口“嘩啦”碎成了千瓣!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鳳鳳麵上覆了冰霜的淡漠神色一點點柔軟下來,即而這絹美的眉梢眼角便全都掛了水潤。她有許多話想說,但情緒堆疊、腦中嗡亂,又什麽都說不出來。輾轉須臾後,蹙眉斂眸對瑾煜帶著哭腔的高高揚起一嗓子:“你太過分了!”近於歇斯底裏!
無論是這氣場還是瑾煜這反應,都快把鳳鳳逼瘋!鳳鳳心頭亂緒野草般瘋長的潦草, 甩下這一句話後不待回應轉身便跑出去。
瑾煜怔了一下,待他回神後鳳鳳已經沒了蹤影,隻瞧見一尾簾幕緩緩搖曳,挑釁一般使他愈加心煩意亂!
情念一動,瑾煜順應著心頭這股子急急攢動的氣,抬膀子順著一旁書桌狠狠的一拂拭!
“嘩啦啦”一聲,桌上的東西便被拂落了大半,碎片並著水墨一齊迸濺,似乎承載了瑾煜此刻這紛踏的心緒。
屋內的響聲驚了守在外邊兒的清月和流雲,兩人前才瞧見鳳鳳以袖拭淚的跑出去,正奇怪呢緊接著裏邊兒這祖宗便整出這響動!她們不待猶豫,忙回神跑進來,瞧見大少爺頹然坐著、胸腔起伏似那火氣依舊不能平歇。兩人都識時務的沒敢在這時候出聲,也沒敢叫粗使丫鬟進來打擾,機變的俯身躬自收整這地上的殘局。
瑾煜氣焰難平,轉目間瞧見一張墨跡縱橫的薄宣紙險些被拂落,此刻正一半落在桌子上、一半垂在空中去留未定。
他記得這宣紙,這是他平素倍加珍愛的東西,因為他與鳳鳳第一次相遇在這皓軒堂裏時,二人便就著這一張隨性潑墨的宣紙聊天說話,假借著“賞畫”之名解悶兒。這是他與鳳鳳之間最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之一,他自當好生收著。
然而眼下心情所致,他瞧著這宣紙亂墨的,隻覺的分外討厭!浮躁的把這宣紙一下拿起來甩給清月:“拿去燒了!”
清月正忙活著,冷不丁懷心裏就被塞了這一張紙。她低頭一看,自然識得這是少爺平素的心頭愛物,一時遲疑、沒動身子。但又因情勢僵持,她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勸阻一二,便緩緩的轉身。
這時瑾煜心念甫動,猛地一急,又忙將她喚回來:“不用了!”說話時抬手重自清月懷心裏取回了那張宣紙,想要用心收好,又全無半點兒力氣一般拿不動這薄薄一張紙,隻得隨性又將它扔在了一旁。
流雲和清月對視一眼,皆已解過少爺這心緒。
清月便緩步過來,將那宣紙小心的收整了好。
再看瑾煜,麵上仍有意難平之狀。隻是鳳鳳已經不在,他就這麽自己一個人暗暗生氣、糾葛痛心的,瞧在眼裏委實可憐,卻又不得不低低歎息一聲:何苦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