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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話 爭分奪秒勢驚心

  瑾煜看著眼前這隔了稀薄霧氣、暗影籠罩中的姑娘,那一抹纖纖的柔弱身影、那麵上清漠且堅強的神態,這分明是一剛一柔兩種極端的融合與碰撞,看在心裏對她的憐惜與抱愧便越添就幾分!


  他想,若是她此刻神色不這樣剛強、那雙美麗的妙眸裏沁出幾絲淚,那興許又是一種別樣的美態,興許真的會讓他沒有臉麵這樣跟她說話、放棄一切轉身走掉了!那樣他興許對她會愈發的憐惜、甚至記掛著難以放下。


  然而此刻,他卻是倍感煎熬、覺的這樣的女子瞧在眼裏多了神聖,讓他覺的在這種神聖光暈的籠罩之下連麵對她都是褻瀆!

  一時周遭靜謐,瑾煜聆著夜晚風過時帶起的一陣鬆濤之音,他心緒難平、心念卻定,對葉欞緩緩點頭。


  葉欞神色未變,可她眸子裏一閃而過的一道黯淡出賣了她的柔弱……她忽然覺的自己放空了神態和心力,這也是素性使然,興許她一向淡泊慣了、清漠慣了,除此之外倒再沒了其它感受了!

  但合著夜風的作弄與夜露的沾衣,葉欞心中款浮了一層幽幽的嘲諷,霍然覺的世界清寂、萬物玄青,而她自己的世界也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熱鬧過,日後亦渾渾噩噩而不能有企盼。但不至於深受打擊,因為這一切與往常,似乎並沒什麽過大的區別……


  瑾煜見她起了神馳,心中隱覺她誤會了什麽。神思又蕩,頷首再啟口道:“即便不看在五太太的情分上,鳳鳳對我……也重過性命。”他這樣委婉的告訴她,他心念的那個人不是五太太沈琳。


  葉欞聞言甫抬頭,這次沒能來得及掩飾雙眸裏的詫異!適才恍悟,原來少爺他牽心的人是鳳鳳、不是五太太?


  回憶過往如潮湧,冷不丁的不由她收拾,順著就又想起了曾經她與鳳鳳在側房歇息時,半夜裏大少爺忽如神人般出現在她眼前、帶著她恍恍惚惚步入一場似夢似真的別樣世界……她心中嗅到不好的味道,覺的自己這身子有些發僵。那雙眸子斂斂,聲色微僵:“那,少爺跟我那一晚……”至此點到為止,那般羞於啟齒的話,身為一個姑娘家委實是避諱著提及的。


  瑾煜心中深動,喉嚨微滾。他頷首側目、有片刻的猶豫。


  這要他如何跟她說呢?她既然問出來了,就證明她已有所懷疑,他卻要告訴她真相讓她更恨他的薄情與不莊重、還是要對她隱瞞而對她繼續無聲無息的傷害下去?


  前者如同一把短刀刎頸、瞬間玉山傾倒結束一切;而後者有如飲鴆止渴、長年累月毒素積體但終有一日爆發的更肆虐……


  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這件事情到底是他萬瑾煜由著性子縱情而為、對不住這清白可愛的姑娘在先!他思量著,就算她此後再怎樣怨恨他,他也都認了,並且他會一輩子照顧她、幫助她!


  瑾煜橫下了心,沉了雙目須臾後,看定著葉欞:“時今我本該甜言蜜語的哄你,但是不忍騙你。”一頓又道,“對……那天晚上,其實我是去找鳳鳳的。”輕且穩的一句話,出口心海生浪,帶著幹澀的疼痛。


  葉欞眨了一下眼睛,這是她麵上此刻最大限度演繹出的情態。可內心的衝撞隻有她知道,但這內心似乎也是平靜的,這等平靜一半賴於性格使然、一半是打擊太甚反倒不覺了……


  此刻葉欞的平靜無聲,似乎沒有出乎瑾煜的意料。這個人就是這樣冰漠的性子,你永遠看她都是帶著淡淡的睿智、即便再紛亂的時刻也始終可持淺淺的理性。但瑾煜也明白,越是這樣的人,內裏情緒的浮動與思量的翻湧便越多越繁重,物極則反的道理放在何處都是受用。


  可是,葉欞這樣的性格讓人探不到她的底細,瑾煜沒有辦法知道她此刻內心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打擊、又是怎樣看到這件事情的?即便知道會徒勞無功,他還是仔細的審視她寸寸的眉目、妄想從一絲細節處對她的情態有所體悟,可是他隻能失望了。


  微風又動,撩的這鬆林有如弦歌晚唱。瑾煜心中是有愧疚的,這濃澀的愧疚感暫且衝淡了他對鳳鳳的牽心和那一抹焦灼,頷首歎息、啟唇抱愧:“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他沒法再多說一二了!


  沉默隻維係了須臾,葉欞重抬眸看著瑾煜,神色鎮定:“少爺不要說對不起,奴才承受不起。”口吻也是一轍的幹冷,竟與這瑟瑟寒冬無情的有得一拚了,“奴才……不怪大少爺。”中途微默,她補充道。


  瑾煜心中陡起一亮色,抬目迎合向葉欞。


  見葉欞勾一勾唇,清漠的麵孔流露著遊絲的冰俏,這韻味世無其例:“至少當時,少爺知道同榻而眠的人是我,不是鳳鳳。”後邊兒的話葉欞落在心裏,她想,即便我不曾有幸蒙受你那一句“重過性命”,但幸在你與我縱情相擁時,你是明白的。


  瑾煜點頭,他當時自然思緒清醒,他知道那與他一夜露水姻緣、一瞬“傾心相愛”的人是葉欞,清楚的知道。這於她來說,當真便是不辱自身了麽?


  葉欞見瑾煜點頭,心中隨之有了沉澱,生了慰藉。


  這世上之事無常之幾多,人活於此、生於此長於此,又有哪一刻不是渾噩?戴罪之身、罪孽深重方才被放逐於這已被摒棄一般的軟紅俗世,懷揣著再多的欲望也其實都是虛假的妄想,那麽,本就執著不來的東西,樁樁件件絲絲縷縷的偏都抓著不放,除了加重這自苦與業障之外,又都還有什麽實際的效用?


  葉欞沒有再繼續前話的興趣,她願將那一段不可說的“夙世之緣”就此冰封心底。終到底,她告訴了大少爺關著鳳鳳和花嫁的地方。


  這是心中一點善良、還有一點對瑾煜到底別樣的情緒在作弄,與風月之事有沒有關係,其實反倒不重要……


  。


  入夜後這暗房裏四處就湧來了層疊而厚冗的霧氣,並著周遭越來越冷的寒涼作弄,鳳鳳打起了陣陣哆嗦。


  她與花嫁把身子依偎的緊密,兩人權且放空了思量什麽都不去想,最本能的相擁在一起取暖避寒。


  這時那道魔鬼煉獄般的大門“咯吱”一聲打開,同時有更甚的寒氣充斥而入,直衝麵門時加重了身上的瑟粟!

  屋外升起的星辰月華隨之揮灑,燦然的明媚卻無法驅散此刻肅殺的陰霾。那麵上褶皺彌多、身形佝僂嶙峋而兩隻眼睛精光大露的老管事兒就站在那裏,燦燦的光影耀出他麵上一抹詭異的笑,愈顯他麵目可憎、又邪如厲鬼。


  隻一眼看過去,鳳鳳便心底生噤、想要做嘔!她覺的,即便什麽也不說、不曾逼供,隻就這麽讓她看著這棺材瓤子般的老不正經的管事兒,就已經是無可相提並論的一種巨大折磨了!


  這管事兒行步進來,很順勢的反手帶嚴了門,星光月華被重新阻隔在外邊。他抬步緩緩行到兩位姑娘麵前,俯下身子、眯起那雙周遭皮膚溝壑眾多的眼睛,隻見二人麵前還是白紙一張、半個字眼都沒有寫。


  他勾唇一笑,並未多看這兩個麵色素白、卻自有一段風骨氣節的姑娘一眼,抬起佝僂的身子,側身向窗邊三擊掌。


  周遭靜謐,他這穩穩的擊掌聲頓然破了這沉寂,顯得尤其清晰刺耳、令人不安。


  掌音才落,那仿佛阻隔地獄、人間的房門重又被打開,冰涼夜光裏,隻見幾個神色淡漠的壯丁抬了一口水缸進來。


  鳳鳳心中詫異,轉目與花嫁相視一眼,見花嫁眉心微蹙、似有思量。


  這時水缸已被這些壯實的家丁抬近,“砰”一聲置了地。


  鳳鳳心中好奇,抬頭看了一眼,目觸缸麵兒的同時,頭腦裏“嗡”地一聲亂鳴!眼前發黑、身子癱軟。


  花嫁心中隱有思量,她先前依稀知道萬家府苑裏頭種種變.態的把戲,方才見了水缸就已有些了然,此刻見了鳳鳳的反應則更是認定。她也堪堪瞧了一眼,果見缸裏有蛇蟲蠕動、而水缸底部在這時被堆了柴火……她心甫一劇跳,整個人也盡失血色!

  管事兒那蒼老可怖、並不像人的陰慘聲音夾一抹笑緩緩波及過來,幽幽蕩蕩的,幾近摧殘:“你們可知道古時候青.樓裏邊兒,那各個品相的花兒都是怎麽被老鴇打理得乖順聽話的?”


  這周遭的空氣就此凝滯,暗房浸籠著暗沉夜色、周遭波及著蟲蛇攢動戚戚之音,此刻真個如同地獄在人間得以化現!


  管事兒無視那兩人全失人色的麵目、神情,冷冷笑了一笑,一點點凝目逼視著她們,不問自答、聲色猙獰:“逼.良.為.娼的手段有很多,最直接的就是……在一口大缸中放養蟲蛇泥鰍,把那不從的所謂氣節女子扔進這缸裏,再自外邊兒點燃柴火加熱溫度……那泥鰍、蛇、蟲等物。便會鑽入其下.體……”這真的是慘無人道、慘絕塵寰的手段,這老管事兒講來津津有味、並不覺半點兒發指!他噙著冷笑重又逼視向麵前這兩個失了魂魄般的人,字句比方才吐得更慢、更森冷,“那時候,憑是什麽氣節、什麽烈女……也都得扒下偽裝再無掙紮,就此順從了!”最後半句陡地拔高,厲厲的一嗓子剪破夜色,周遭空氣都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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