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話 風火情勢驚肆起
沈琳這反應讓太太覺的陰陽怪氣兒很不受用。對於這等姨太太,這位太太一向是沒什麽需要顧慮的。她眉心一凜,也不接口,突忽一下揚起手中的茶盞猛地便向沈琳潑過去:“少在這裏放肆!”嗓音厲厲。
沈琳一驚,忙將身躲開。
這時鳳鳳、花嫁忙過來為五太太將衣服上濺上的茶湯以帕子拂去。她們兩個方才突然聽到太太說要將她們帶走,心中又驚又怕,陡一下就定住,眼下才反應過來。
屋裏已是一片混亂了,這時太太抬手對那桌麵“啪”地一拍,錚就止了這一派嘁嘁喳喳的微聲。
眾人被這氣場震的倒噤一口氣!全都大氣兒都不再敢出,沒誰膽敢多說一句話多吐一個字的。
就著這驀然靜下的氣氛,太太眉目一橫、口吻比方才愈發的跋扈凜凜不能質疑:“我是這青陽院裏的正室太太,有全權打理大院諸事,便是老爺都不得擅自收回我的權利,何況是你一個姨太太!”凜冽目光對著沈琳一通鄙視,並著聲息間的冷寒,森森的把空氣都凝住。
這話委實挑不得錯處,且身份也擺在這裏。沈琳有須臾的啞口無言,她礙於道理、身份等諸多局限而不好公然與這太太抗衡,但她也從不是個軟弱的性子,最要護住的就是身邊人:“道理就是道理,誠然挑不得錯處。”在太太那一席話落定後,沈琳麵色未變、也將這目光變得冷凝,旋又一挑眉目、定了聲息仄仄的問,“那不知道,太太帶走她們是要做什麽?”她的心裏其實是有著一個猜度的,但還是問了一句。
太太聞言,心道著你這狐狸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麽?不過這事兒也委實沒什麽好欺瞞的,太太沒多猶豫,權且放輕鬆了神誌、姿態,可麵上的清漠與口吻裏的冷然是斂去不得的:“昨晚上五妹妹跟二老爺之間是不是當真清白,我總得好好兒問清楚才是呢!”落言又訕。
鳳鳳眉目一熠,心歎果然是為這件事兒,果然這太太已經盯上了憐雅堂,稍有契機就一定會站出來刁難,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
經了太太這話兒一撩撥,倒令沈琳心中戲謔。局麵已經逼在了這裏,她也沒了什麽好顧及的,眸色看定她、沉澱時浮起冷笑:“笑話!”她撐起了自己的氣場,即而口吻訕訕,“老爺都沒多想什麽,太太怎麽就……”
“你給我閉嘴!”太太打斷她。五太太居然在她麵前擺了氣場意欲壓她一頭,她最憤的也正如是!此刻少不得咬了銀牙、目色鋒利,“少拿老爺給你做擋箭牌!”定定的一落下去,那雙目跟著一眯,森然依舊,“老爺寵你,可我這個太太認的隻是道理,今兒你這人斷是沒理由留得的,給我帶走!”語罷素不多話,對著林立家丁就一拂袖。
這袖擺的起落間,外廳裏早便候立的家丁忽一下穿過簾幕大刺刺走進來,全然無視這一邊兒還立著一個五太太呢,一左一右架起了鳳鳳、花嫁,強行就把二人往外拖!
二人心中頓急,心知告饒與論理都是沒作用的,彼此頻向沈琳使眼色、又是那樣的無可奈何焦急萬狀!
沈琳沒想到太太會被激出這般極端的行為,當真是有點兒蠻橫不講理了!她忙去攔,卻攔不住;喚了堂裏的人追上去阻止,卻又沒誰不忌憚著太太的威嚴和權勢、沒誰是不怕太太的!
沈琳縱心裏有著萬千個不願和擔憂,此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邊貼己的人就這麽被太太帶走。她情緒跌浮、壓根瑟瑟,隻覺此身都是浮萍枯葉,渾渾噩噩被那微風一陣一下子就吹掠的張弛空中、半點不自由了……
這種深刻的入骨又仿佛嵌在靈魂裏的無力,遠非言語可作一二妥帖的形容。那樣的不能控製、那樣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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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琳這邊兒當真覺的自己受了連番的窩心氣!她先是好端端被算計的差點兒受了二老爺的輕薄、浮名也跟著堪憂;即而又這麽被強行帶走了兩個堂裏的人、且還是她身邊貼己的大丫鬟!
就知道那事兒不會那麽簡單就過去的,她心道著難道一開始就是太太設計了自己,挑撥著二爺來侵犯自己、之後又被老爺撞見?
畢竟二老爺並不識得她,來的委實奇怪;且老爺是身邊伴著二太太過來的,她查問了一下,老爺晚上明明是去了二太太處,後又被丫鬟說是撞見了二爺輕薄五太太、才被叫了來……
這一環環的未免太巧合,“巧合”這種事情委實難遭逢,顯然這是有人背後設計的!
不過轉念想想,倒也不見得就是太太,這白藏院裏的其她幾位太太也都是笑裏藏刀、心口不一的主兒,任何一位都有可能、且也有動機這樣陷害她。
但太太委實是利用此事深刻下去、行事行的分外漂亮了!
太太帶走了她五太太的人,先不說這性質意味著對她五太太的針對、對她自身的藐視。況且,鳳鳳跟大少爺是什麽關係沈琳她心知肚明,當初她從太太那裏要了鳳鳳在身邊也有一半是因了瑾煜的提及,鳳鳳在她身邊名為伺候、實為大少爺的悉心托付……時今鳳鳳卻眼見著又陷入了險境,這叫她怎麽跟大少爺交代、怎麽對得起大少爺?
再者,這鳳鳳、花嫁也算是沈琳在這萬家難得少數的較為親厚之人了,論及私交亦是不忍……
沈琳煞是著急,暗暗的動了腦筋苦想辦法。她管顧不了許多,算著老爺這個時候應該在書房理事,便急急動身去找老爺。
見沈琳孑孑一人、神色匆匆趕過來的時候,萬老爺心中一驚,忙擱下了手中的筆,心道著這又是出了什麽事情?不迭將她喚過來、同時也向她走過去。
沈琳覺的這事兒委實得老爺出麵為自己做主才好,畢竟那是太太,萬家能壓住太太的人隻有老爺一個了!
但當老爺聽沈琳一五一十說了這事兒後,先是鎖了眉心側目歎息:“姿嫻也真是,這麽個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做事情委實風火了些,未免不近人情啊!”即而又將這氣的急的也是跑的酥胸起伏、喘息不迭的沈琳頗為憐惜的擁進了懷裏,溫言熱語的安慰她,“沒什麽,太太也就是象征性的問問,事後自然會把人給你送回來的。畢竟是大丫鬟。”又補充一句。
沈琳那鼓噪的心豈能平複?聞了這話兒,心裏當真是擂鼓般的跳動繁複!
隻是象征性的問問?萬老爺到底不了解太太跟她沈琳、還有鳳鳳之間那樁樁件件不知道怎麽就形成的過節,況且就二老爺夜闖憐雅堂一事沈琳都覺的太太脫不得幹係,這個時候太太她又抓了兩個大丫鬟,這能是走過場象征性的問問?
隻怕依著太太的心計,她是打算從這兩個常伴主子身畔、不離左右的大丫鬟著手,逼著她們作偽證,給五太太扣上和二老爺私.通、亦或者已被毀去清白的大帽子了!這之中屈打成招、虐待雲雲極有可能,諸多猜測是不勝枚舉的!
雖然心中思量殷殷,但以上這些話又都委實不好啟口跟老爺說,一則沈琳無憑無據、不能空口指摘太太;二則老爺素來討厭用以貶損他人來為自己爭寵之嫌的伎倆,若是這麽說了,老爺不僅不會向著沈琳、且隻怕會更加不悅。
思量須臾,沈琳軟糯了姿態在老爺懷裏柔柔靠著,錚而起了哭腔,隻以這柔弱憐愛的模樣軟語喟他:“老爺這是,不相信我的清白?”鼻息一啜,“嗬……”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至此幾度不能成言。
老爺心中撩撥,他受不得女人這般惹人憐惜的姿態,心中動了無限情誼,忙把她往懷心裏抱得更緊,即而徐徐然輕語著哄她道:“我自然不會懷疑你!”這是真話,旋即皺眉且歎,“但太太也說的不錯,她有權利過問這大院兒裏的事宜,這是祖上賦予正室太太的權利,我也不能隨意剝奪!”亦是實話,他無心隱瞞,向沈琳吐露實情、唯願她對自己有所理解。
沈琳略略止聲,神思且動。
老爺見她安靜下來,扶著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麵對著自己,頷首又正色道:“此事本是小事,我若貿然插手則委實不穩妥。但你放寬心吧!若是太太明兒還不放人,我親自去找她。”
這萬府裏旁的女人若得老爺一次回顧都覺是莫大榮幸,更別說似眼下這般被老爺無限愛憐哄慰、且勸且定心的安撫了!
沈琳知道這份恩寵委實難得,感動之餘這顆心卻怎麽都無法安定、也無瑕去感知這份難能可貴的溫暖了!她還是不能寬心,但她此刻更知道老爺這裏已經是說不通了,若是再度堅持則難免會引來懷疑。
思度一陣,她也隻得假意報之以信賴的應下,與他一番曲意逢迎,卻明顯的遊絲飄擺、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