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林淵還沒有來得及想到最好的、處理那條黑狗的方法, 然而, 第二天一大早, 當他像平常一樣、在跑完步之後去張大爺家吃飯的時候, 張大爺這邊出事了。
林淵過去的時候, 張大爺這邊店都沒有開, 倒是路邊停了好幾輛車，看停放位置……車裡的人應該是去張大爺家了。
猶豫了一下，林淵最終還是推開門進到了店裡，他一進, 身後的深白也就跟著走了進去。
裡面果然站滿了人, 全是男人, 人高馬大的，看起來就不好惹, 就一個男人坐著, 看起來流里流氣，完全無視餐廳內的禁煙標誌, 他叼著一根粗大的雪茄, 手裡還拿著一沓白紙。
而張大爺就在他的對面，在房間里將近十名魁梧大漢的對比下，張大爺看起來極為瘦小。
點點就在後面的房間里, 推開一小道門縫往外看著，再害怕目光也不肯離開自己的爺爺, 可是他也過不來——就在他所待的門的外面, 同樣站著一名黑衣大漢。
房間里安安靜靜, 林淵他們這麼直接走進來極為顯眼，所有人的視線一時全部集中到他們身上去了。
「深白，你過去看看點點。」沒有對房間里的任何人說話，林淵先給身後的深白交代了任務。
「好。」沒有任何異議，深白直接向那個房間走過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那名黑衣大漢攔了他一下，深白看了他一眼，對方遲疑了一下，深白隨即推門進去。
注意到點點已經被深白抱了起來，林淵這才終於將視線轉向張大爺。
張大爺感激的看著他，老人家的臉色雖然蒼白，不過孫子那邊有自己人看著了，這點讓他安心不少。
「好了，老張，你好好想想，我們今天就聊到這兒。」將雪茄碾滅在桌子上，房間里唯一一名坐著的男子站起身來，顯然，他打算離開了。
在林淵警惕而謹慎的注視下，他們魚貫離開。
外面很快響起車子發動的聲音，隨即是車子開動、遠離的聲音。
林淵這才走到張大爺身邊，幾乎就在他靠過去的瞬間，張大爺一個不穩，倒在了林淵的臂彎中。
「爺爺！」點點哭著從房間里跑出來，深白也趕緊跟著他跑了出來。
給張大爺喝了點水，把老爺子帶到後面祖孫倆住的地方，等到張大爺精神好一點了，他才開始詢問起張大爺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這套房子我還沒有付完全款……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和房子原本的主人是好朋友，從他那裡買了房子，因為是朋友，就沒有通過銀行貸款，而是約定好首付金額，接下來每個月打一部分錢到朋友的賬戶……」一臉頹然，張大爺開始說起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之前一直都是這樣做，眼瞅著沒幾年就可以把所有錢還清了，誰知——」
「剛剛那個男人拿了契約書過來，說是我朋友將契約轉給他了，還說之前的錢還給我，房子不賣了，要我趕緊搬出去，這、這……這個我沒法接受啊……」
說完，張大爺重重的將手掌捶在了自己的腿上。
「當年的契約書還在嗎？我是說你手裡的，所有契約書應該都是至少一式兩份的，他有一份，你肯定也有同樣的一份。」深白忽然開口。
「我這就去找。」嘴裡說著，張大爺向樓上走去。
「找到契約有用嗎？」眼瞅著張大爺的身影消失，林淵這才低聲問他。
深白沒有立刻作聲，抿了抿唇，他小聲對林淵道：「其實，我有點懷疑可能根本找不到契約書……」
「？」林淵還沒有反應過來，樓上忽然傳來張大爺急促的腳步聲。
「契約書不見了！奇怪——我明明把契約書收在柜子最底下的……」
「對方既然敢拿著契約書過來，肯定已經把一切準備都做好了……」深白就小小聲說。
對方早就將張大爺這邊的契約書也弄走了——林淵秒懂。
整個房間陷入了沉默。
點點人小，也知道這個時候不哭不鬧，只是緊緊貼著自己的爺爺，然而他能忍住不說話，肚子卻不能——不一會兒，他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看我，都忘了你們都沒吃飯吧？」
「人是鐵飯是鋼，碰到再大的事兒也得吃飯啊……」
「你們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們做飯去。」
張大爺說著，往廚房的方向走去，走了兩步，他還回頭朝林淵招了招手：「阿淵，你過來幫忙吧。」
林淵就趕緊跟著他走了過去。
張大爺不愧是在失去幾乎所有家人之後，還能堅強一個人帶著孫子居住的老人，即使忽然面對這樣的事情，他在廚房的動作仍然和平時一樣。
「面要順時針和，別用筷子，用手。」
「芝士只用法比安這個牌子的，其他的不用。」
「火腿用這把刀切，你手上那把刀不是切火腿的……」
他甚至還有心思耐心指導林淵！
只是林淵卻有些遲疑，好容易把手上的火腿切完，他低聲問老人：「這樣……可以嗎？」
「嗯？」
「您這是知名老店，平時連夥計都不雇傭，就是怕配方外泄吧？這樣教給我……不要緊嗎？」
張大爺就看了一眼林淵，半晌道：「阿淵的話，不要緊。」
然後他就繼續指導其林淵來，光是招牌芝士餅的做法還不夠，他還把鹵牛肉的秘方交給了林淵，現場鹵了一鍋香噴噴的牛肉，同時，還示範了林淵如何擀麵條。
於是，在如此慘淡的早上，幾個人的早餐竟是前所未有的豐盛起來！
吃完飯，張大爺竟然還有心情去外面繼續喂那些流浪動物！
打發深白回去給綠房子的幾位室友送飯，林淵自己則和張大爺先送點點坐上校車，然後兩個人繼續去喂那些流浪貓狗。
「抱歉啊……今天的食物有點少，因為今天沒有營業啊，可是，今天的東西都是專門為你們做的，不是剩飯，怎麼樣，開心嗎？」一邊喂小動物們，張大爺還和它們說話。
無論聽沒聽懂，面對這些比平時量要少的多的食物，這些流浪動物只是低頭吃自己的那份，竟是完全不打不鬧。
然後，投喂的最後一站，林淵再次見到了那條黑狗。
「有點少，不過都是沒人碰過的新鮮食物，怎麼樣，好吃嗎？」樂呵呵的摸著黑狗的頭，張大爺皺了一早上的眉頭終於開了。
「啊！」那隻黑狗就叫了一聲。
那聲音似乎是高興的意思，只是……聽起來不像狗叫——拎著空空如也的食物袋，林淵想。
然後，他就聽到張大爺繼續和那黑狗「嘮嗑」了：「哎？你的嘴巴這麼好嗎？吃出來今天的不是我做的？」
「厲害厲害！今天這些飯基本上都是阿淵做的，就是我旁邊這個小夥子啦~怎麼樣？他手藝不錯吧？」
「比我還差一點？哈哈哈~那當然啦，他今天第一天學，學成這樣已經不錯啦！」
張大爺說一聲，那黑狗就「啊」一聲，這樣聽起來，好像這一人一狗真的在「聊天」一樣。
今天份的食物吃完，那條黑狗也沒有離開，一下一下慢慢撫摸著黑狗的脖子，張大爺終於又露出一絲傷感：「今後，不知道能不能再這樣喂你們了。」
「我的店可能要關門了，對方要我付錢，一筆我根本付不出來的錢。」
「最有可能是去其他偏僻一點的城市重新開店吧？那樣，就見不到你們了……」
「我本來想帶你回家的……」
張大爺和黑狗說了很久，很多對著人類說不出來的話，對著黑狗烏黑的眼睛，反而比較容易說出來了。
看了看認真聆聽張大爺說話的黑狗，林淵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像往常一樣驅車離開，這一次，那條黑狗一直站在原地，就那樣看著張大爺的車尾，直到車子拐彎，林淵什麼也看不見為止。
回家之後，林淵仔細檢查了自己的銀行賬戶，然後發現：錢呢……他是幫不上什麼忙了。
那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或許讓張大爺去山海鎮？雖然那裡是真的偏遠，可是也是真的平和，如果張大爺去那邊的話，自己倒是可以幫上忙……
林淵一邊想，一邊做著紋身店裡的事，一旦有休息時間，他就去張大爺那邊一趟——他怕那幫人再出現。
幸好，對方似乎認為早上那一趟就足夠了，整整一天，他們都沒有再來。
想著明天早上不跑步了，直接去張大爺那邊幫忙，林淵墜入了夢鄉。
然後，在凌晨時忽然醒來——
林淵本能的看向窗外：那裡漆黑一片，沒有霧氣，只有蛙鳴。
林淵緊接著看向桌子上的罐頭魚缸：魚乾兒靜靜的懸浮在罐頭裡，就像一條死魚。
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
不對，一定有什麼不對！
迅速披上一件外套，林淵向門外跑去，他直覺向張大爺家的方向跑去，距離張大爺家還有一百來米的時候，他的心咯噔一聲：
前方圍了一圈警車還有警察，仔細看，被圍的地方正是張大爺家。
張大爺出事了！
加快腳步，林淵用最快速度衝到了警戒線前，然後，剛好看到了被警察從房子裡帶出來的張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