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一樓的採光不太好，尤其是宗恆還在店裡布置了大量綠色植物，各種植物的葉子將照進來的光又濾去了一部分，店裡的光線不算明亮。
吃完飯，宗恆擦了桌子，然後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一張皮子一樣的東西，擺在桌上。
別人可能還不知道這種東西是什麼，可是林淵卻是清楚的，這是紋身師練慣用的練習紙，說是紙，其實是一層仿人體皮膚結構的皮子，林淵也沒少用這種東西。
又取了一根筆，宗恆開始在皮子上描畫起來。
沒有生意的日子，大部分紋身師應該都是這麼過的。
沒有打攪宗恆的練習，林淵繼續看著手裡的畫冊。這是一本畫滿紋身圖案的冊子，看樣子還是正規出版物，出版時間很新，上面刊載的圖案應該是現在大城市裡流行的圖案。
果然，和山海鎮上的刺青完全不同——翻過一半，林淵心想。
山海鎮上只有一名紋身師，所以鎮上所有人，但凡只要有刺青的，刺青一定是外婆紋的，而外婆的刺青幾乎都是動物圖案，嗯……也不能完全說是動物吧？也有形態誇張而詭異，林淵根本認不出來的圖案，可是下意識的，他心裡還是認為那是某種生物。
外婆的刺青有的小有的大，有的是整體，有的只是局部，然而不管是哪一種，外婆的刺青栩栩如生，就像被薄薄一層皮膚封印在人體內，彷彿隨時可以掙脫人體的束縛，從那裡躍然而出一般——
山海鎮的居民有紋身的習慣，不止外婆自己，就連海婆、花婆……甚至局長、小山、徐然他們，身上基本上都有刺青，只是有的人的刺青大一些，有的很小。
不說別人了，就連林淵這次投奔的對象——馮蒙，他身上也是有個刺青的。
很小，是馮蒙小時候被他爺爺帶到林淵家裡刺的，由於時間太久，林淵已經記不起來馮爺爺為什麼要帶馮蒙過來刺青了，也不記得馮蒙身上到底被刺了一個什麼樣的圖案。
大概是紋身店裡長大的緣故，林淵覺得有刺青是很尋常的事情，不過等他來到大城市一看，似乎也不是所有人有刺青的，宗恆的生意還沒有外婆的好。
現在想想，大概果然是山海鎮上的人都習慣刺青吧？
住在山邊海邊的人們，各種習俗原本就會多一些，林淵依稀知道對於鎮上的很多人來說，紋身有被保佑的意思。
然而，作為紋身師的孫子，林淵本身的身上卻白白細細，一點刺青也沒有。
他本身也沒有在上面弄點什麼花紋的想法。
搞不好他是鎮上唯一一個沒有刺青的人？
林淵想遠了一點。
不過，看了這麼多紋身案例，林淵始終覺得外婆的刺青是最出色的。
那種彷彿被壓縮入人體一般的震撼感，這本圖冊上任何一張圖都沒有。
同樣，外婆筆下的刺青圖，這本圖冊上也一張也沒有。
就在林淵看圖冊的時候，宗恆已經完成了一個小刺青的描繪，拿起紋身筆，他開始正式練習了。
兩個人坐的很近，林淵只要視線一低就很容易看清宗恆手邊練習紙上的圖案。看清圖案的瞬間，林淵微微前傾了一下，將手中的圖冊合攏，放到一邊，他看向宗恆。
宗恆剛剛完成的練習紙上的圖案也沒有在他剛剛看完的圖冊上出現。
非但如此，雖然宗恆完成的圖案明顯只是局部而已，可是林淵卻在這個局部圖中依稀看到了外婆刺青的影子。
臉上的表情一點也沒有改變，林淵彷彿只是看膩了手中的冊子，將注意力轉移到宗恆身上了而已。
「這是動物？我在剛剛的圖冊上沒有看到過。」林淵問道。
宗恆的手一點停頓也沒有，只是很穩的握著紋身槍，過了一會兒，就在他完成了一道線條的紋繪後方低聲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一種夜裡會出現的奇異生物。」
「它有點像老鼠，不過卻比老鼠快的多，也更加兇悍。」宗恆一邊紋一邊說：「它們的動作很快，快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變成霧氣一般，以及，它們會吃老鼠，有的時候還會吃流浪貓。」
正如他所說，他筆下的這頭神奇的生物，身周是有一層霧氣的。
不過這樣一來，這頭異獸的身體也就彷彿被馬賽克了一般，若隱若現起來，而宗恆的敘述方式太寫實了，順著他的描述，林淵彷彿真的來到了某個夜裡，親眼看到了這樣一群生物，它們移動的很快，然後殘忍的吃掉了街邊毫無察覺的流浪貓……
「這附近……有這種生物嗎？」林淵仔細回憶了一下，別說，無論是昨天晚上，還是今天早上，他來到這裡的僅有兩次外出經歷中，似乎還真的沒有在附近見到過流浪貓。
問完這句話，一直低著頭練習的宗恆忽然抬起頭來，一雙烏黑的眼眸沉沉看向他，這還是林淵第一次和宗恆正式對視，更不要提他們此刻的距離是如此之近，近到林淵可以看清宗恆眼下明顯的黑眼圈的地步。
宗恆又看了他一會兒，半晌開口：「你還是第一次這樣問我的人。」
「？」林淵不解的看向他。
「之前很多人見過我的練習紙，包括葉開，包括馮蒙，不過他們都以為這是我憑空想象出的生物罷了。」
「……這是嗎？」林淵沒有移開眼睛。
最後反而是宗恆先將視線移開了。
看向店門口燦爛的陽光，宗恆低聲道：「是的，這是我想象中的生物。」
「那你一定想象了很多次，要不然，這張紙上的圖案不會栩栩如生，彷彿真的存在一般。」林淵就道。
宗恆就又看他一眼，低下頭，繼續手上的練習。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到中午，林淵做了午飯，兩個人一起吃了，下午的時候，店裡終於來了一個客人，宗恆幹活的時候，林淵就給他打下手，由於從小在紋身店長大，林淵的助手工作做得可謂是得心應手。
於是，等到晚上馮蒙和葉開回來的時候，看到林淵和宗恆的相處時，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天啊！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居然讓我感覺好和睦！好和諧！」
「友好的簡直可怕！」馮蒙為兩人之間的氣氛做了最佳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