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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113隻妖·兇相

  系統載入中……請稍後  在這裡, 妖怪只有實力強弱之分,無所謂「品種稀有」之說——而說到實力強弱……她不禁回想起自己曾經給【賣葯郎】這個式神解鎖傳記的那段時間,一路自由落體式掉分掉段的鬥技體驗……


  此外,給現實潑了更大盆冷水的是, 她想起了關於面前這個傢伙的一個設定:賣葯郎、貌似、一直以來、都是以「人類」的身份立場自居, 躺在他藥箱里的那柄退魔之劍,還是斬除妖怪用的。


  那麼問題來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自己如今、目前、眼下、正是一隻妖怪。


  很不巧, 還是個戰鬥力為負五的, 座敷童子。


  ……這tm就很尷尬了。


  ——經過以上漫長迂迴的反射弧, 終於回到現實的傅小昨, 簡直被自己這種把自個兒巴巴送上門的操作之愚蠢程度給震驚了!最後, 胸口透心涼的她乾脆頭一鐵,決定破罐破摔,強行選擇性遺忘了一分鐘前還在熱情奔放地跟人搭訕的自己,下一句開口時,毅然正直無辜堅定地、將話題走向掰回到了早被遺忘八百年的「買葯」初衷上。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 葯郎先生居然也從善如流地跟著她轉換了話題, 且絲毫沒表示出有感到奇怪或者不適應的意思——如果忽視那堪比口胡的鬼畜斷句的話。


  會聊天的人是這樣的。正常操作。沒有毛病。


  在落命的邊緣作死了一波, 傅小昨只能這麼強行安慰自己, 對方應該還沒有發現她的妖怪身份, 並且當即決定——在弄清楚這位大佬的態度之前, 她還是先專註於自身當前的情況為好, 低調做人(妖),保命要緊。


  不過說回來,什麼叫做「『又』是要給狗用的葯」啊?難道經常有人從他這裡給狗買葯還是怎樣?


  雖然覺得這話里的字眼頗怪異,但由於她此時正心虛無比,終歸抱著說多錯多的念頭,沒膽子去進一步詢問。在接過對方從藥箱里摸出的小罐子以後,傅小昨便利索地交了錢,隨後邁著小短腿從這是非之地飛速跑走。


  看著對方逃一般奔遠的纖細背影,賣葯郎依舊靜坐原地,良久,他收回意味不明的目光,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尖。


  不知何時,一架材質做工精美纖巧的金色小天平,正靜靜立在那裡。兩邊的托盤上都是空無一物,天平本身卻向一邊端端傾斜著——


  那傾斜的一方,正好朝著傅小昨逃走的方向。


  細長眸里的目光毫無波動,賣葯郎繼續面無表情地看著它。半晌過後,原本穩穩傾斜向一個方向的小天平突然顫了顫,彷彿受到什麼外力干擾一般,以極快的頻率左右搖動起來。


  秀致眉間微微蹙了蹙,賣葯郎快速從一旁的藥箱里拿出什麼,攤開右手置於其上,虛虛合指抹過,便見多出五架與方才一模一樣的小天平,一字排開立於白皙掌心。這回小天平沒有再左右搖擺,而是齊齊穩穩地、朝著另一處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方向準確傾斜過去,動作統一一致,乃至發出的輕脆鈴響幾乎合一。


  自此,纖長眼睫被緩緩抬起,靜若深潭的目光里隨之帶上一抹尤甚冰雪的寒意。


  「開始了。」


  ——


  在後院草叢掩映中慫了吧唧地窩了老半天,自覺死裡逃生了的傅小昨心裡那份后怕才暗暗消減下去,拍拍胸口站直身子,她忍不住朝天長嘆了一口氣。


  以為是sr嘛,結果大概率只是一隻半個身子已進棺材的尋常土狗;確定是ssr嘛,又是個向來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主。


  ——她的命數怎麼就這麼不順呢?

  這麼望天喪了幾分鐘,她想起來自己手裡捏著的藥罐。所以,這玩意兒又該怎麼用啊?外敷還是內服?她先前壓根沒想起來問上一句。旋開罐蓋朝里看了眼,黑乎乎的糊膏狀物,隱隱散著藥草的苦香味兒。


  傅小昨一邊琢磨著,一邊抬腳朝關著「犬神」的柴房走去。昨天她跟它兩兩相持了小半個時辰,最後還是犬神不敵糟糕的身體狀況,徹底失去了意識,她才得以鼓起勇氣靠近,給那具血污遍傷的身軀清洗了一下。以她眼下的身量,儘管犬神不是巨型犬的品種,也足可以想見這整個工程的艱巨程度。不誇張的說,幾乎花去她一整個下午的時間。


  「嗯……還是先抹傷口外面看看吧,萬一吃出毛病就更不好辦了。」她輕聲嘀咕著,推開柴房的門。


  據及川說,這間屋子是多出來的廢間,用作堆放雜物,關了犬神的時候,平日也只有僕人會在晚間來送一次剩飯殘羹,其他時候都是無人問津的。


  也正因此,推開門看見裡頭有另一道人影時,傅小昨差點嚇了一跳。她認出對方是跟在及川身邊的仆侍,名字叫德次,是個沉默寡言面容粗獷的高壯男人。


  她頓時驚訝地出聲問道:「德次?你怎麼在這裡?」


  德次的身體在聽見開門聲時便頓了頓,聽見她的聲音后,他手裡繼續擺弄著什麼,直到一聲輕扣的聲音響起,他才抬眼看過來:「.……小昨姑娘。」


  傅小昨看清他手裡拿著的是個一掌寬的人偶,類似不倒翁的造型,彩釉外表看起來很漂亮,上方還畫有憨態可掬的胖娃娃笑臉。剛才他似乎在往裡裝什麼東西,那聲摳響應該是閉闔蓋子時的聲音。


  呃,這麼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專門到雜物間里找玩具娃娃嗎?傅小昨有點被自己的猜想逗樂,忍笑誇道:「嗯,這人偶還挺好看的嘛。」


  德次默默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話,微微點點頭,將那人偶放進一旁牆壁長櫃的某格抽屜里,然後便一言不發地經過她往房門外走去。


  傅小昨以為這人不會再發聲了,不料他走到門外時似是想到什麼,回過頭又說了一句——


  「小昨姑娘,這間屋子裡的東西,請你不要去隨便亂碰。」


  「.……哦。我知道了。」


  見人徹底走遠,傅小昨終於忍不住悻悻地撇了撇嘴。


  什麼呀?不就一個人偶娃娃嗎,這麼喜歡的話,現在拿走不就得了,當她會跟他搶嘛?不過,在下一秒低頭看見自己這八歲孩童大小的身板后,她終歸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懷疑其實不是沒來由的……

  嘆了聲氣,傅小昨手裡捏著那藥罐,以及剛剛在院里撿來洗凈的一根短木枝,往屋子裡面走進去,準備給犬神上藥。不料,在繞過排列了整面牆壁的長櫃,看見其後角落地面上依舊被粗鐵鏈條鎖著四肢的犬神時,她卻被它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昨天下午剛剛被她清洗乾淨的烏黑毛髮,重新被血水沾染著糾結雜亂成一團,似乎在早前經過非常劇烈的掙扎,遍身傷口都撕裂開來,軀幹跟四肢都在不正常地抽搐著,足間的利爪完全猙獰著張開,石板上都被劃出道道鮮明的抓痕,臉面趴埋在地上,斷續有艱難的「喝喝」粗喘從下傳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昨天她離開的時候,它還能勉強吃點東西,一個晚上過去,怎麼就成這樣了?

  「喂!你怎麼了!?犬神?犬神!」


  接連叫了它幾聲也沒反應,情急之下,傅小昨擱下手裡的東西,試著朝它靠近過去。她不確定對方現在有沒有意識,若是徹底昏厥過去,這個姿勢下,它甚至可能會被堵在喉嚨口的它自己的舌頭給憋死。


  然而,在靠近到距離它還有兩米遠處時,她忽然被一陣從身前襲來的刺骨寒意給鎮得停住了腳步。那是一種比隆冬冰水還要寒冷幾分的感覺,帶著隱隱不祥的氣息,彷彿可以順著骨頭縫鑽進髓子魂魄里去,霎時間讓她整個人都打了個寒戰。


  如果她沒有感覺錯,這份寒意正是從那隻狗的身上傳來的。


  「犬……神?」她有些不確定地,又喚了一聲。


  這一次,對方終於有了反應,癱埋在地面上頭部動了動,朝著她的方向慢慢抬起來。


  「退後!」/「退後!」


  傅小昨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它,耳邊倏地乍起兩道喊聲,身體沒來得及動作,背脊處便驟然泛起一片灼意。然後她便感覺自己被什麼無形力場吸附住,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後平移著,飛快退了將近五米——


  剛才這兩道聲音她都是認得的。一個是時不時會在她腦海里出聲的「金手指」同志,還有一個.……

  傅小昨僵硬著身子,機械地轉頭,果真如願(並不)看見了門外那道背著藥箱的秀麗身影——


  只順時間,傅小昨一張小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比哭還難看,出口聲音細若蚊吟,整個人慫得不行:「葯、葯郎先生,是你啊.……你到這裡來幹嘛.……?」


  嗚哇!還能來幹嘛?總不至於是來看狗的吧?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她是妖怪的事情八成是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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